“昊香家居”开张一个月，生意好得超出我想象！天天顾客不断，进货出货，忙得脚不沾地。算盘珠子扒拉下来，一个月挣的钱，比我那两个服装店加一起还多！晚上数钱的时候，我跟林昊俩人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对方眼里的光。
可这钱啊，真不是好挣的。生意越红火，麻烦事越多，像地里的杂草，一茬接一茬往外冒。
头一件闹心事儿，出在广州供货商身上。那个姓马的老板，矮胖矮胖的，见人三分笑，像个弥勒佛，可心眼子比筛子还多！看我们进货量大，要得急，就开始拿乔了。先是说原材料涨价，要加价百分之五。没过几天，又说车皮紧张，运费也得涨。发货还拖拖拉拉，说好的日期，总能晚个三五天。
为这，林昊专门跑了趟广州，跟他拍桌子理论。马老板嘿嘿笑着，递烟倒茶，话说得漂亮：“林老板，吴老板，咱们合作这么愉快，我老马是那种坐地起价的人吗？实在是没办法！现在全国都在搞建设，木材、五金件都紧俏！运费更是一天一个价！你们体谅体谅！”
体谅？我体谅他，谁体谅我？店里等着货卖呢！耽误一天，就是一天的钱！林昊气得不行，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供货商，量大价优的不好找。没办法，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但心里都憋着火。这马老板，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生意刚起步就敢这么拿捏我们，以后还了得？
第二件烦心事，在店里头。生意好，人手就不够用。原先服装店的小刘，踏实肯干，但管管服装还行，对家具建材一窍不通。新招了两个小伙计，一个叫小赵，一个叫小王，都是二十出头。小赵机灵，嘴皮子利索，会来事儿；小王老实，干活卖力气，但有点闷。
开始还行，时间一长，问题就出来了。小赵看生意好，心思活泛了。接待顾客的时候，有时会自作主张，给熟客抹个零头，或者私下里收点小好处，帮人留紧俏货。小王看不惯，私下跟我说过两次。我找小赵谈，他嘻嘻哈哈，一口一个“老板娘，我都是为了店里好，拉个回头客”，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这天，有个老主顾来订一套组合柜，交了定金。小赵接待的。结果下午来个生客，出价高一点，小赵居然想把那套柜子先卖给生客，让老主顾再等下一批。正好让我撞见了！我当时火就上来了！这不是砸招牌吗？
我把小赵叫到后院，沉着脸问：“小赵，咋回事？那套柜子，不是王老板订了吗？定金都收了！”
小赵满不在乎：“老板娘，那个生客给现钱，价还高一点。王老板是老熟人，晚两天拿货没事儿！咱们多赚点是点！”
“放屁！”我气得差点骂娘，“做生意讲的是信用！定金收了，就是答应了人家！你为多赚几块钱，就把信用卖了？以后谁还敢来咱店买东西？王老板是开饭店的，认识人多，你得罪他一个，等于得罪一片！你这点小聪明，全用歪地方了！”
小赵被我骂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低头不吭声了。我罚了他半个月奖金，让他长长记性。可我心里明白，这小子，心眼太活，不是长久之计。可眼下用人之际，又不能随便开了他，真让人头疼。
第三件，也是最让我憋屈的，是客户那边。啥人都有！有斤斤计较、为块儿八毛能跟你磨半天的；有吹毛求疵、家具运到家有点轻微划痕就嚷嚷着要退货赔钱的；还有那种自以为有几个钱，就对店员呼来喝去、摆谱充大爷的。
有个姓钱的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来买沙发。试坐了半个多小时，把店里所有沙发都挑剔了一遍，最后勉强定下一套最贵的。结果送货那天，她硬说沙发颜色跟店里看的不一样，有色差，非要退货。天地良心！就是同一批货！分明是她家灯光问题。好说歹说，给她便宜了五十块钱，才算了事。为这破事，耽误一上午工夫，气得我肝儿疼。
晚上跟林昊抱怨，林昊叹口气：“香香，干啥生意都不容易。人多嘴杂，啥鸟都有。咱只能自己把货品质量把严，服务做好，问心无愧就行。那些胡搅蛮缠的，能忍则忍，不能忍就按规矩办！别气坏自己身子。”
道理我懂，可这心里头，那股窝囊气，不是那么容易散的。以前开服装店，面对的多是街坊邻居、大姑娘小媳妇，事儿没这么多。现在这家居生意，接触三教九流，啥人都有，真考验人的耐性和手腕。
最让我不安的是，我总觉得，暗地里好像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有时候清点货物，会发现莫名其妙少个小件，比如一盒螺丝、一个拉手。问店里人，都说不清楚。还有两次，深更半夜，好像听见后院有响声，等我们起来查看，又啥都没有。林昊说是野猫，让我别疑神疑鬼。
可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树大招风。生意好了，难免惹人眼红。会是张左明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吗？他好久没露面了，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他像颗定时炸弹，不知道啥时候会爆。
八月中的一天，事儿终于来了。下午，店里来了两个穿制服的人，说是工商局的。领头的是个黑脸科长，表情严肃，说是接到群众举报，说我们店里卖的一款广东产的瓷砖，质量不合格，放射性超标，要抽样拿去检测。
我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那款瓷砖是卖得最好的，进了不少货。要真有问题，不仅这批货得砸手里，还得赔钱，店里的名声也完了！
我强装镇定，陪着笑脸：“同志，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这瓷砖都是从广州正规厂子进的，有合格证的。”
黑脸科长板着脸：“合不合格，检测了才知道。我们也是按程序办事。这是抽样单，签字吧。”
看着他们把几箱瓷砖搬上车拉走，我腿都软了。林昊得到消息赶回来，脸色也很难看。他四处托人打听，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是供货商马老板以次充好，还是……有人故意举报？
屋漏偏逢连夜雨。第二天，店里唯一的老师傅，负责安装和维修的老李，突然提出不干了，说老家有急事，要回去。老李手艺好，人实在，他的辞职，简直是雪上加霜。新招的学徒，根本顶不上来。
一时间，店里人心惶惶。流言蜚语也传开了，说什么“昊香家居卖假货”、“要被查封了”。生意明显冷清了下来。
晚上，我坐在空荡荡的店里，看着外面昏黄的路灯，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新生意带来的喜悦，被这一连串的麻烦冲得七零八落。挣钱是真挣钱，可这操心受累、担惊受怕的滋味，也是真难受。
林昊默默递给我一杯水，在我身边坐下，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很暖，也很粗糙。
“香香，别怕。”他声音低沉，但很坚定，“事儿来了，咱就一件一件解决。工商局那边，我去跑，找人问问情况。老李走了，我再找师傅，重金挖也行！至于那些暗地里的鬼……”他眼神一冷，“肯定是有人看咱生意好，眼红了！想使绊子！咱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查！等揪出是谁在搞鬼，我饶不了他！”
我看着林昊坚毅的侧脸，心里慢慢安定下来。对，怕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吴香香什么风浪没见过？还能被这点困难吓倒？
我吴香香，不仅能在石头缝里长，还能在风雨里活！这点小风小浪，算个屁！想让我低头？没门！
我反手握紧林昊的手，深吸一口气：“嗯！不怕！咱俩一起，没啥坎儿过不去！”
这新路，注定不会平坦。但既然选择了，就得咬牙走下去！我倒要看看，前面还有多少牛鬼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