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想越觉得该远离这个漩涡。这些年赚的钱已足够出国养老,这浑水,他实在不想蹚。
马挺强见周石坐立不安,脸上掠过一丝狞笑,又迅速收起:“周叔,你看着我长大,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对付刘照天的事就交给你去办。要做得干净,神不知鬼不觉,千万别牵连到我们。”说完,他死死盯住周石脸上的表情。
他此刻对周强感到深深的失望。
《东方日报》能有今日的成就,靠的就是敢作敢为。
他们一贯的作风是:对手能拉拢就拉拢,不能拉拢就彻底击垮。
可这才上岸几年?竟然就抛弃了立身之本,变得畏首畏尾。
他随即补充道:“这件事办妥了,我就批准你的退休申请。”
周石别无选择,只得无奈点头。
两人随即埋头商议起对付刘照天的对策。
……
临近下班,刘照天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刘总,我是《东方日报》的周石。”
听到对方的自我介绍,刘照天一时怔住。尽管双方尚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作为竞争对手,他万万没想到周石会主动联系他。
他按下心中疑惑,平静回应:“原来是周总编,久仰。不知您这次来电有何指教?”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压低,如同耳语:
“今天老板接到沈壁的电话后非常生气,他下一步准备对您出手。”
刘照天不解:“这样的机密,您为何要告诉我?”
周石长叹一声:“刘总,我是个快退休的人了,实在不想卷入你们之间的纷争。”
“我年近六十,经不起这样的风浪。之所以提前告知,是希望您到时能高抬贵手。”
刘照天略作思索,答道:“这点请您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牵连无辜。”
周石闻言轻咳一声,讪笑道:“我是怕刘先生对我有所误会。”
刘照天嘴角微扬,带些讥诮:“哦?难道您没有参与其中?”
周石心中一惊,语气恳切:“刘先生应该了解我老板的为人,我哪有拒绝的余地。”
“但我可以向您保证,老板只吩咐我做些给您添堵的小动作。”
刘照天轻笑:“若只是小打小闹,何劳周总编亲自通风报信?”
“我也是迫不得已。老板行事不择手段,我怕最后难以收场。”
刘照天心知肚明,这个老滑头不过是想撇清责任,通风报信也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然而,他这样做也情有可原。毕竟他年纪大了,又只是个打工的,没必要因为两人之间的矛盾而给自己惹麻烦。
刘照天沉吟片刻,对着电话那头应了声“好,我知道了”,随后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刘照天沉思良久。他意识到对方打这个电话,不单是为了撇清关系,更可能是因为他老板的报复手段会异常猛烈。
如果自己没有顶住对方的打压,后续的报复肯定会接二连三地涌来,到时候难免伤及他人,尽管那些人或许也算不上全然无辜。
刘照天承认,之前通过沈壁去警告对方不要越界,确实有点侮辱人。但他没想到,对方竟也是个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人。
他不相信,一个能在报业成为巨头的人会是个傻子。
只要不是傻子,就该知道报复一个身家几十亿的富豪会是什么后果。
就算不把他的身份背景放在眼里,难道连他的钱也不当回事?
在香江生活了这么久,刘照天逐渐意识到,不止马挺强这样想,可能还有很多人认为他只是个初来香江、有点运气的暴发户罢了。
这一次,他倒要让大家都看看,一个“暴发户”一旦疯狂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沉思之后,刘照天拨通了安全顾问公司的电话。
他清楚自己接下来的手段可能会过激,也会引来对方疯狂的报复。
这个时候,雇佣再多的保镖来保护家人都不为过。
只有家人安全了,他才能毫无顾忌地执行接下来的计划。
像这种有社团背景的人,一旦拿他本人没办法,很可能会转而对他的家人下手。
一切安排妥当后,刘照天开始分析对方的弱点。
仔细推敲后,他发现对方最致命的地方,莫过于其家族成员的违法问题。
当时小马的父亲和二叔已经跑路很久,很多人都放弃了追查。
但刘照天却清楚那两位老人的确切藏身之处。
这一次,他打算亲自出马,把两位老人家接回香江。毕竟一家人分别这么久,老人年纪也大了,该让小马尽尽孝心。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华夏人向来讲究落叶归根。
刘照天为了帮他们一家完成心愿,甚至动用了许久未用的“金手指”,他们一家人也该感到欣慰了。
……
三天后。
《东方日报》总编周石一早来到公司大厅,就看到不少员工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
周石见状不禁皱眉,刚要开口训斥几句,前台工作人员就递来一份报纸。
几张异常熟悉的面孔赫然出现在新闻头条的照片中。
他颤抖地拿起报纸,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这是……大马总?”
尽管版面上的黑白照片略显模糊,他还是一眼认出,被几位穿制服的执法人员围在中间的人,正是他曾经的老板。
“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加粗的黑色标题悬在照片上方,他顿时感到脊背一阵发麻——这个标题,几乎为事件定了性。
照片背景正是老板家的别墅。
无需细读正文,他也已猜到大概:前老板被捕,再无翻身可能。
但他清楚,以老板素日的谨慎,绝不会无故归来。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因重大事件不得不回,要么是被强行押回。
略一回想最近得罪过的人,答案呼之欲出——只有刘照天,既有动机,也有能力做到。
至于刘照天如何查到老板的地址、用什么方式把人带到香江,他已无暇关心。
他只知道,这一切的 ,就是几天前自己打出的那通电话。
周石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抓起前台的电话,急急拨向老板家。
几次拨打,那边始终无人接听。
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
他明白,一旦前老板落网,此次恐怕在劫难逃。连带他们报社,也难逃牵连。
刘照天这一招,实在太狠,几乎是斩尽杀绝的手段。
同一时间,不只周石,香江许多人都注意到了《今日头条》的这则报道。
无论是昔日仇家还是旧友,都不禁对老马的突然出现感到震惊。
他们深知老马为人何等谨慎,此次突然返港极为蹊跷,背后极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但这条新闻引发的震动不止于此。对普通市民而言,这或许只是一场热闹;可对整个报业来说,不啻于一场行业 。
毕竟,多少报刊早已对《东方日报》的巨头宝座虎视眈眈,如今有了落井下石的机会,谁肯放过?
这件事由《今日头条》率先报道,自然也吃到了最大一波红利。
连日来,报纸销量节节攀升。
刘照天仔细阅读每份报纸上关于马家的报道,只觉得比童话更加离奇。
他从没见过如此规模的爆料。
多份报纸整合了信息后,把马家自创业至今几十年来所有的违法行为全盘挖出。
在这一轮舆论的推动下,有关部门迅速行动,已有多部门进驻《东方日报》大楼展开调查。
尽管总编周石不断安抚员工情绪,但调查人员如走马灯般进出的场面,大家还是头一回见到。
更令人不安的是,已经过去三天,老板仍在办理保释手续,这种反常情形让大家更加惶恐。
员工们一边工作,一边不时用余光瞥向总编办公室的方向。交流时也把声音压得极低,小心翼翼。
每个人都感到朝不保夕,对未来充满迷茫。谁也不知道公司会不会下一刻就被封账清算。
中高层员工知道的内情更多,对老板的信心也更低。别说老板的背景,单是公司那些猫腻,根本经不起细查。
……
香江报业协会。
宽敞的会议厅里,坐满了来参加行业会议的各报总编或老板。
除了刘照天专为对付马家而来,其他人大多想趁这次事件分一杯羹。没人不眼红《东方日报》——毕竟破船也有三斤钉,更何况是报业巨头的崩塌,随便捡一点都够吃饱。
周石也出席了会议,面对同行虎视眈眈的目光,心里越来越虚。他清楚,这么多同行联手,老板恐怕难逃一劫。
“周总编,我想请问,你们老板被捕前对报社下一步有没有交代?如果最终定罪,报社今后作何打算?”有人率先发问。
见有人开炮,角落里的刘照天对身旁的邢召咧嘴一笑。
《东方日报》还没倒,大家就已准备瓜分利益,这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邢召看向正看得专注的刘照天,心里暗暗苦笑——果然又被老板料中,只需背后稍作推动,事情自然发展。
周石定了定神,沉稳回答:“我老板目前虽在押,但只要一天没定罪,我就会继续维持报社正常运营。”
“周总编真是两朝元老,忠心可嘉啊!”
“你这样坚持,就不怕自己也受牵连?”
“哼!这么忠心,怎么不见你替他把事情顶下来呢!”
众人议论纷纷,会议室里变得一片喧哗。
刘照天也紧紧盯着前方的周石,看着他脸色渐渐发青发紫。
见这情形,刘照天决定先静观其变。
这时,坐在最前方的报业协会会长李祖泽忍不住了,他站起身轻咳一声。
众人见他起身,纷纷安静下来,等着听他发言。
“各位,今天会议的主题是讨论东方报业的善后事宜,无关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见李祖泽面带愠色,大家纷纷收敛了情绪。
等会议室彻底安静下来,李祖泽继续说道:“我作为行业会长,虽不清楚马总究竟出了什么事,但希望大家停止那些小动作。”说完,他环视四周。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刘照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