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营子的夜,被战火彻底煮沸。
新一旅上万将士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如同不断拍击礁石的巨浪,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刷、侵蚀着日军冈崎联队残存的阵地。
经过最初那毁天灭地的炮火准备和随后三个小时雷霆万钧的突击,日军精心构筑的第一、第二道防线早已土崩瓦解,化为焦土和废墟。
原本四千多人的联队,此刻能够组织起来进行有效抵抗的兵力,已不足两千,被压缩在刘家营子村核心及周边几处高地、院落构成的最后防御圈内,负隅顽抗。
然而,这头受伤的困兽,依旧獠牙尚存。残存的日军士兵,特别是那些来自关东军的老兵,确实展现出了其精锐和顽固的一面。他们依托断壁残垣、弹坑和临时加固的工事,三人一组,五人一队,拼死抵抗。
精准的步枪射击、不时从角落窜出的机枪火舌、以及凌空爆炸的掷弹筒弹药,依旧给冲锋的新一旅战士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战斗进入了最残酷、最血腥的近距离绞杀阶段。
但新一旅的攻势,岂是区区残兵败将所能阻挡?
“柱子!你他娘的眼瞎了?左边那个院子,敌人机枪!给老子敲掉它!” 一团长张大彪浑身浴血,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一边对着电话嘶吼。
“轰!” 在他话音落下的不久,一发来自后方炮兵阵地的75毫米山炮炮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钻进了那个窗口,伴随着砖石木屑的飞溅和一声短促的惨叫,那挺烦人的歪把子瞬间哑火。
“哈哈哈!打得好!柱子,回头老子请你喝酒!” 张大彪狂笑一声,大手一挥,“弟兄们,跟老子冲!碾碎这帮狗娘养的小鬼子!”
“杀!!”
一团的主力,如同决堤的洪流,在炮火的有力支援下,向着日军核心阵地发起了又一波猛烈的冲击。
而在这场钢铁与意志的碰撞中,最耀眼、最锋利的,无疑是林骁率领的尖刀大队。他们是李云龙握在手中的匕首,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刺向敌人最致命的地方。
“根生!右边房顶火力点,看到了吗?封住它的射击孔!” 林骁的声音冷冽如冰,他手中的三八步枪一个精准的点射,将一名试图投掷手雷的日军军曹撂倒。
“瞧好吧队长!” 投弹爆破连的连长王根生,这个平日里有些沉默的汉子,此刻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气,手臂肌肉贲张,一枚加重了的集束手榴弹在他手中如同拥有了生命,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正好在敌人头顶爆炸!
“轰隆!” 一声巨响传来,紧接着是更剧烈的殉爆,整个房顶盖都被掀开,浓烟和火焰从中喷涌而出,上面的日军瞬间了账。
“漂亮!” 不远处的狙击阵地上,王喜奎透过瞄准镜看到了这一幕,低声赞了一句。他的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上,如同磐石。“啪勾!”
一声枪响,三百米外一个刚刚冒出半个身子,试图操作掷弹筒的日军老兵应声倒地,眉心多了一个血洞。
“第十七个。” 王喜奎面无表情地拉动枪栓,弹壳抛出,目光如同鹰隼,继续搜寻着下一个有价值的目标。在他的压制下,日军的机枪手和掷弹筒兵几乎成了高危职业,露头即死。
而整个尖刀大队攻击的箭头,无疑是张顺率领的突击渗透连。这些百战余生的老兵和精心挑选的精英,如同水银泻地,在残垣断壁间灵活穿梭,专挑日军防线的结合部和薄弱环节猛打猛冲。
“和尚!右边交给你!老四,二柱子,跟我从左边插进去!撕开他们的口子!” 张顺端着冲锋枪,一个短点射打倒两名试图阻拦的日军,身影如同鬼魅般在火光中闪烁。
“阿弥陀佛,小鬼子,去见你们的阎王吧!” 魏大勇(和尚)狞笑一声,这个花和尚此刻杀气冲天,手中一把鬼头大刀挥舞得如同风车,碰上他的日军无不断肢横飞,竟无人是他一合之将。
赵老四和二柱子紧随其后,三人组成一个锋矢阵型,硬生生在日军的散兵线中杀开了一条血路。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刚刚加入尖刀大队不久的段城和段鹏两兄弟。
段鹏年纪稍轻,此刻看着老队员们那行云流水般的配合、精准狠辣的杀戮技巧,以及面对枪林弹雨时那种视死如归的彪悍,只觉得热血沸腾,又暗自心惊。
他原本以为自己身手了得,但到了这里,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天外有天,什么叫真正的精锐!
段城相对沉稳,他一边用手中的三八式步枪(他暂时还未换装)精准地射杀着视野内的威胁,掩护着前方突击的队员,一边低声对弟弟说道:“看到了吗?小鹏,这就是咱们新一旅的脊梁!跟着他们,好好学!”
“哥,我明白!” 段鹏重重点头,眼中充满了崇拜和坚定,手中的刺刀握得更紧了,紧紧跟在老队员身后,向着敌人纵深猛插。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融入了一支何等强大的队伍,正在参与一场何等波澜壮阔的战斗!
尖刀大队主力,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在一团正面强攻的配合下,狠狠地烙在了日军最后防线的核心区域,撕扯着,切割着,眼看就要将其彻底捅穿!
……
日军的最后指挥部,设在一个相对坚固、原本是村中富户储存粮食的半地下石砌地窖里。这里虽然阴暗潮湿,但此刻却是唯一能提供些许安全感的地方。
佐藤旅团长往日笔挺的将官呢大衣早已沾满了泥污和不知名的污渍,头发散乱,眼神呆滞地坐在一个弹药箱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外面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爆炸声、以及越来越近的枪声,如同丧钟般不断敲击着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冈崎大佐踉跄着冲了进来,他左臂负伤,用脏兮兮的绷带吊着,脸上混合着硝烟、血污和绝望,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将军阁下!顶……顶不住了!
东面、北面的阵地正在被快速突破!八路军,尤其是那支穿着怪异、战斗力极强的特种部队,配合他们的主力,马上就要打到指挥部了!我们……我们怕是等不到援军的到来了!”
他六神无主的说道:“敌人火力太猛了!兵力是我们的数倍!虽然我大日本帝国皇军将士个个抵抗英勇,悍不畏死,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玉碎只是时间问题!
将军,趁着我们现在还能集结起部分兵力,防线尚未被完全洞穿,必须立刻组织突围!向东面,去汇合师团长阁下派出的增援部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佐藤旅团长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冈崎,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维持尊严的话,但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骄狂和不可一世,只剩下穷途末路的仓皇和恐惧。
“八……八嘎……” 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随即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站起身,嘶声下令:“命令!命令秋山骑兵大队,所有还能上马的人,集合!让他们打头阵,向东面,给我杀开一条血路!”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外面火光冲天的景象,咬了咬牙:“命令所有还能联系上的部队,放弃现有阵地,立刻向指挥部靠拢,随我一同向东面突围!快!执行命令!”
“嗨依!” 冈崎大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绝望,也有一丝如释重负,他立刻转身,对着外面声嘶力竭地传达突围命令。
很快,在一片混乱和绝望的氛围中,佐藤旅团长在几十名忠心耿耿的卫兵保护下,爬出了地窖。外面,秋山骑兵大队残存的五六十名骑兵已经勉强集结起来,人人带伤,战马也焦躁不安。
旁边还有两辆侥幸未被完全摧毁、但也是弹痕累累的九四式轻装甲车,以及闻讯汇聚过来的、建制混乱、惊魂未定的近千名日军步兵。
看着这支狼狈不堪的“突围部队”,佐藤心中一片悲凉,但他已经没有时间感慨。
“帝国的勇士们!” 佐藤抽出指挥刀,指向枪声相对稀疏一些的东面,那是三团王怀保的进攻方向,也是他们认为唯一可能存在的生机所在,“为了天皇陛下!为了第24师团的荣誉!随我——突围!冲锋!”
“板载!!” 残存的日军发出了绝望的嚎叫,如同濒死的野兽。
五六十名骑兵率先打马扬鞭,挥舞着马刀,如同扑火的飞蛾,向着东面三团的防线发起了决死冲锋!两辆装甲车也开足马力,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紧随其后。
佐藤、冈崎以及近千名步兵,则如同决堤的污水,跟在这支小小的装甲骑兵队伍后面,疯狂地涌了出去!
……
三团东面突击方向,王怀保正打得兴起。他的部队进展顺利,连续突破了日军好几道防线,眼看就要和一团、四团胜利会师,完成对残敌的最后合围。
“报告团长!正面敌人突然活跃起来!火力增强!而且……好像有骑兵和装甲车的声音!” 一名参谋急匆匆地跑来报告。
王怀保举起望远镜,只见东面原本已被压制下去的日军阵地上,突然爆发出猛烈的还击火力,更重要的是,在火光映照下,隐约可以看到数十名骑兵和装甲车的影子,正以一种决死的姿态,向着他的阵地猛扑过来!
“他娘的!狗日的想跑!还是冲着老子来的?” 王怀保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想从老子这里打开缺口?
做梦!命令各营,给老子死死顶住!收缩防线,集中火力,重点打他的骑兵和装甲车!绝不能放跑一个!”
他一边下达命令,一边抓起通往旅部的电话,大声吼道:“喂!喂!旅长吗?我是王怀保!小鬼子狗急跳墙了!集中了骑兵和装甲车,看样子是想从我这东面突围!对!势头很猛!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
虎头山,新一旅前线指挥部(已前移)。李云龙接到王怀保的电话,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啊!佐藤这老鬼子终于坐不住了!想跑?门都没有!” 他啪地挂掉电话,眼中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落入最后陷阱时的兴奋光芒。
“老赵!老孔!鬼子要跑!向东面,冲着怀宝的三团去了!” 李云龙语速极快,“命令:张大彪、邢志国,加大攻击力度!给我狠狠地打!压缩鬼子的空间,不给他们回旋的余地!”
“命令:小六子的特务营,孙德胜的骑兵营,立刻停止当前战斗,以最快速度向刘家营子东侧迂回!给老子堵住鬼子可能突围的路线!孙德胜,你的骑兵给老子盯死了,要是放跑了一个,特别是佐藤那老小子,老子扒了你的皮!”
“告诉王怀宝,给老子顶住!援兵马上就到!老子要让他这块铁砧,把鬼子的牙给老子崩碎喽!”
一道道命令如同流水般下达,整个新一旅的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一张更大的、更紧密的包围网,开始向着试图突围的日军残部,悄然罩下。
刘家营子东线,战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秋山骑兵的决死冲锋,撞上了三团官兵用血肉和意志构筑的铜墙铁壁。
子弹如同泼水般射向狂奔的战马和骑兵,手榴弹如同冰雹般砸向日军步兵集群……困兽犹斗,利刃穿心,这最后的高潮,注定将以侵略者的彻底失败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