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岳山以北,日军第24师团前线指挥部。
时间已近凌晨四点,正是一天中最黑暗、最寒冷的时刻。指挥部内,煤汽灯依旧散发着惨白的光,将室内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毫无血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和不安。
远方刘家营子方向的炮火轰鸣,在不久前已逐渐平息,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而这寂静,比之前的枪炮声更让人心头发毛。
师团长佐佐木到一中将,如同一尊风化的石雕,僵坐在八仙桌后。
他那双曾经燃烧着征服火焰和傲慢光芒的眼睛,此刻空洞无神,死死地盯着桌面上那份早已被他揉皱又抚平、抚平又下意识攥紧的电文——那是佐藤旅团长在傍晚时分发来的,
报告遭遇八路军主力及“上百门重炮”的求援电。这份电文,像是一道恶毒的诅咒,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参谋长田中胜雄少将,同样面色惨白,如同大病初愈。他背着手,在铺着地图的桌案旁来回踱步,脚步虚浮,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即将碎裂的薄冰之上。
他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也有些散乱,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惊惶和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寂静中,只有煤汽灯嘶嘶的燃烧声,以及两人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突然,指挥部厚重的门帘被猛地掀开,一股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吹得地图哗啦作响,也让佐佐木和田中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师团通讯参谋,一个年轻的中佐,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他脸上毫无人色,嘴唇哆嗦得厉害,手中紧紧攥着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文,仿佛那是烧红的烙铁。
他甚至忘记了基本的礼仪,冲到桌前,将电文直接递到了佐佐木的面前,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哭腔:
“师……师团长阁下!急……急电!佐藤旅团长……诀……诀别电!”
“诀别”两个字,如同两颗冰锥,瞬间刺穿了佐佐木和田中早已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佐佐木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他几乎是抢一般夺过那份薄薄的电报纸。田中参谋长也立刻停止了踱步,一个箭步冲到桌旁,屏住呼吸,目光死死地钉在电文上。
电文的内容,比他们最坏的想象还要简短,还要残酷:
“师团长阁下钧鉴:我部防线尽毁,突围无望,通讯即将中断。敌攻势如潮,兵力火力均远超预估,尤以重炮为甚。
卑职无能,有负帝国与天皇陛下重托,致使麾下数千忠勇将士陷此绝境。现已做好玉碎准备,决意以身殉国。天皇陛下……万岁!——佐藤正男,诀别。”
没有具体的战况描述,没有对敌人兵力的再次估算,只有一片绝望的、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终结之意。
“噗通”一声,佐佐木到一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颓然跌坐回椅子上,手中的电文飘然滑落。
他的脸色在汽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死灰,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曾经睥睨华北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无法置信的惊恐和一片空茫。
“五……五个多小时……仅仅五个多小时……” 田中参谋长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扶着桌沿,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从佐藤傍晚报告遭遇主力,请求战术指导,到现在……不过七八个小时!而从他们被迂回包围敌人发动总攻,到发出这封诀别电……仅仅……仅仅五个多小时啊!”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惊骇:“一个齐装满员、加强配属的关东军精锐联队!四千多名帝国勇士!就这么……就这么没了?!这怎么可能?!就算是四千多头猪,八路军抓也要抓二天吧?!”
佐佐木到一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神中终于聚焦起一丝光芒,那是被残酷现实彻底击碎理智后残存的疯狂和恐惧。他死死地盯着田中,声音嘶哑如同破锣:
“重炮……上百门……一百毫米以上的重炮……” 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仿佛要从中品出什么荒诞的滋味,
“田中!你告诉我!李云龙……他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重炮?!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吗?!还是说,苏联人……或者美国人,已经秘密武装了他们?!这根本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的咆哮在指挥部里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答。田中参谋长同样陷入了巨大的认知冲击和恐惧之中。如果说之前还对佐藤关于“上百门重炮”的描述心存疑虑,认为可能是惊慌失措下的夸大。
那么现在,随着一个精锐联队在短短数小时内被干净利落地全歼,这份电文的真实性,已经由血淋淋的结果得到了最残酷的印证!
敌人,不仅拥有他们无法理解的数量庞大的重炮,而且其部队的攻坚能力、指挥艺术和战斗意志,都远远超出了他们此前所有的评估!
李云龙和他的新一旅,根本就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土八路”,而是一头武装到牙齿、战术狡诈、火力凶残的战争巨兽!
两人就这般失魂落魄地对视着,指挥部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远方刘家堡方向隐约传来的、属于川上支队的枪炮声,此刻听在耳中,也仿佛变成了为他们敲响的丧钟。
良久,还是田中参谋长率先从这巨大的震惊中强行挣脱出一丝理智。他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那如同梦魇般的恐惧,声音依旧带着颤抖,但已恢复了几分参谋人员应有的条理:
“师……师团长阁下!佐藤旅团长……玉碎已成定局!现在……现在不是悲痛和震惊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勇气,“眼下最紧要的,是刘家堡!是川上大佐率领的第一、第二大队以及炮兵中队,近三千帝国勇士的生死存亡!”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刘家堡的位置,那里代表着川上支队仍在苦战的标记,此刻显得如此孤立无援。
“我们派出的第二批增援部队——吉田骑兵联队剩余部队、宫崎战车中队、以及川上联队的第三步兵大队,总计两千余人,此刻正在赶往刘家堡的途中!
我们是命令他们继续前进,不惜一切代价救援川上?还是……立刻命令他们停止前进,避免……避免重蹈佐藤旅团的覆辙?”
这个问题,如同千斤重担,狠狠地压在了佐佐木到一的肩上。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和恐惧之中。
继续救援?敌人阻击部队(沈泉的二团)也拥有“三四十门大口径重炮”!这是川上在遇伏第一时间就确认的情报!
连拥有工事和相对完整兵力的佐藤旅团都在几个小时内灰飞烟灭,这支缺乏重武器、以轻装快速为主的混合部队,在夜间、在陌生地形下,撞上拥有恐怖炮火的八路军阻击阵地,下场会如何?
简直不言而喻!那很可能不是救援,而是羊入虎口,是给李云龙送上另一份“大礼”!
停止前进?那就等于眼睁睁看着川上支队近三千人被八路军一口吃掉!一天之内,损失超过七千精锐(佐藤旅团四千多,川上支队近三千)!
这样的惨败,别说他一个师团长,就是第一军司令官也承担不起!他佐佐木到一的军事生涯,恐怕都要到此为止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佐佐木的内衫。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比险恶的两难境地,无论选择哪一条路,前方似乎都是万丈深渊。
“田……田中君……” 佐佐木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和茫然,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向自己的参谋长,“你……你的意见呢?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在这种关乎数千人生死和自身命运的重大抉择面前,佐佐木本能地想要逃避,想要将决策的责任分摊出去。
然而,田中参谋长岂是蠢人?如此干系重大的决定,一旦做出,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注定要承担巨大的连带责任。
建议继续救援,若救援部队再遭重创,他难辞其咎;建议停止救援,坐视川上支队覆灭,这个“见死不救”、“畏敌如虎”的罪名,他也背不起!
田中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和恐惧,他深吸一口气,避开了佐佐木那充满期盼(或者说甩锅)的目光,微微躬身,用极其谨慎和推卸的口气说道:
“师团长阁下明鉴!此事……此事关系太过重大!已远超一次普通战术救援的范畴!川上支队近三千将士的安危,以及我师团第二批机动力量的存亡,皆系于此!
更为关键的是,八路军此番展现出的、远超我们想象极限的恐怖炮兵力量,其来源、其规模、其对我军未来扫荡作战的影响,都必须重新评估!”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努力让自己的建议听起来更“稳妥”和“程序正确”:“卑职认为,仅凭我第24师团,已难以独立应对和判断如此严峻复杂的局势!
当务之急,应将此间发生的一切——佐藤旅团之玉碎、川上支队之危局、以及八路军可能拥有的、规模空前之重炮部队的情报,原原本本、火速上报华北方面军第一军司令部!
由松岩义雄司令官阁下和筱冢义男参谋长阁下进行最高层面的决断!”
他最后强调道:“而在接到方面军明确指令之前,为保存我军有限之机动力量,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卑职建议……立即电令吉田、宫崎所部,暂停向刘家堡推进,就地选择有利地形构筑防御,等待下一步命令!
同时,电令川上大佐,务必发扬帝国军人之武勇,固守待援,告知其援军已在路上,等待最佳时机!”
这个建议,核心就一个字——拖!把决策权上交给司令部,把自己从这口沸腾的油锅里暂时摘出来!
果然,佐佐木到一听到这个建议,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浮木,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如释重负的光芒!是啊!上报!
把难题甩给上面!所有的决定,所有的责任,自然有职位更高的人去背负!自己只需要严格执行命令就好!
“哟西!田中君,所言极是!如此重大敌情,必须立刻上报司令官阁下!” 佐佐木仿佛重新注入了活力,猛地站起身,对着外面厉声吼道:“通讯兵!通讯兵!”
一名通讯参谋应声而入。
“记录!” 佐佐木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但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立即以特级加密电文,发往太原第一军司令部,松岩义雄司令官阁下、筱冢义男参谋长阁下!”
他略微停顿,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开始口述电文,语气沉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推诿:
“职部佐佐木至第一军司令部:今夜战况急转直下,出现前所未有的严峻局面。
我部下属佐藤旅团(冈崎联队主力及配属部队)四千三余人,于刘家营子地区,遭八路军李云龙新一旅绝对主力重兵合围。
敌军火力之凶猛,远超以往任何交战记录。佐藤旅团长数次急电确认,敌军拥有数量极其庞大、口径超过100毫米之重炮部队,初步估算恐达上百门之多!”
他几乎是咬着牙复述着这个让他自己都感到荒诞和恐惧的数字:
“自傍晚接敌至凌晨,短短五至七小时内,佐藤旅团通讯完全中断,最后收到其诀别电文,已确认……已确认全体玉碎!”
说到“全体玉碎”四个字时,佐佐木的声音明显低沉了下去,带着一丝兔死狐悲的颤音。
“与此同时,我部派往增援之川上支队(第一、第二大队及联队炮兵中队)近三千人,于刘家堡隘口亦遭八路军另一主力部队(判断至少两至三个团)伏击,敌军同样动用数十门大口径重炮,川上支队损失惨重,陷入重围,苦战待援!”
“鉴于敌军突然展现出的、完全不符合其后勤补给能力的、规模空前之重炮集群,其来源及战略意图不明,战场形势已极度恶化。
职部虽已组织第二批快速部队(骑兵、战车及第三步兵大队约两千人)前往救援,然恐其亦难敌敌军恐怖炮火,反遭不测。”
“此事关系帝国圣战全局,牵涉兵力过万,敌情远超预期,职部不敢擅专。恳请司令官阁下、参谋长阁下基于全局,火速给予明确战术指导与兵力支援!
职部当前已命第二批救援部队暂停前进,等候司令部决断。以上,情况万分危急,盼复!——第24师团长,佐佐木到一。”
电文发出去的那一刻,佐佐木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再次瘫坐在椅子上,望着外面依旧漆黑的夜色,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茫然和一种大难临头的预感。
他把烫手的山芋扔了出去,但并没有感到丝毫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
山西,太原,日军第一军司令部。
夜色深沉,司令部大楼大部分窗户都漆黑一片,只有顶层司令官办公室和隔壁通讯室的灯光还亮着。
司令官松岩义雄中将,在睡梦中被叫醒,此刻披着军装外套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脸上也依旧带着属于高级将领的威严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而站在他面前的参谋长筱冢义男中将,则显得消瘦而精干许多。他的脸色极其凝重,甚至可以说是难看,手中紧紧捏着那份刚刚由通讯参谋送来的、来自第24师团的加急特密电文。
筱冢义男,这个曾经的第一军司令官,正是因为在其任内,李云龙及其部队屡次给第一军造成重大损失(如一线天、李家峪等),
导致部队损兵折将,颜面扫地,最终被大本营问责,贬为参谋长。他对李云龙和新一旅的痛恨与忌惮,可谓刻骨铭心。
“司令官阁下,” 筱冢义男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惊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这是佐佐木师团长刚刚发来的急电,您……您最好亲自过目一下。”
松岩义雄皱了皱眉,接过电文,有些不耐烦地展开。起初,他的表情还带着睡意和惯常的倨傲,但随着目光在字里行间移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拿着电文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八……八嘎!” 松岩义雄猛地将电文拍在桌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笔筒都跳了起来。他霍然起身,因为过于激动,身体都有些摇晃,脸上充满了极度的震惊、荒谬和暴怒!
“佐藤旅团……四千多人……五六个小时……全体玉碎?!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胡说八道!”
他怒吼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筱冢义男脸上,“上百门一百毫米以上重炮?!他李云龙是把整个欧洲战场搬到大岳山了吗?
就算把我第一军所有的家底搜刮干净,也凑不出这么多重炮!佐佐木这个蠢货!他是不是被李云龙吓破了胆,开始胡言乱语了?!”
筱冢义男看着暴怒的司令官,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他何尝不希望这只是佐佐木的胡言乱语?但理智告诉他,一个师团长,绝不可能在如此重大的战报上信口开河,尤其是搭上了整整一个精锐旅团的情况下!
“司令官阁下,请息怒。” 筱冢义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电文中提及,川上支队在刘家堡也遭遇了数十门大口径重炮的伏击。
两份来自不同指挥官、不同地点的战报,都指向了八路军拥有强大炮兵这一事实。而且……佐藤旅团的快速覆灭,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这绝非寻常八路军部队能够做到的!”
他走到巨大的华北地图前,指着太岳山区:“李云龙此人,用兵向来狡诈凶悍,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既然能一次次地从我们手中缴获装备,甚至能奇袭临汾劫走大量军火……那么,他是否通过某些我们未知的渠道,获得了相当数量的重武器,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说到这里,连筱冢义男自己都觉得这个推测有些匪夷所思,但他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一想到李云龙,他就感到一阵切齿的痛恨和深深的无力感。
正是这个如同梦魇般的对手,让他从司令官的位置上跌落,如今,难道又要让他(作为参谋长)亲眼目睹第一军遭受前所未有的惨重损失吗?
松岩义雄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片被标注为“八路军太岳军区”的山区,眼神中充满了不甘、愤怒和一丝……与佐佐木相似的恐慌。
“上百门重炮……就算不是上百门,哪怕只有几十门,也足以在局部形成压倒性的火力优势……” 松岩义雄喃喃自语,他毕竟是司令官,基本的军事素养还是有的,“佐佐木请求指示,第二批救援部队,是派,还是不派?”
筱冢义男沉默了片刻。他看着电文上“第二批救援部队暂停前进”的字样,心中飞速权衡。
派?在敌情不明,尤其是敌人可能拥有恐怖炮火的情况下,这两千多宝贵的机动兵力,很可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到时候损失更大,他这个参谋长更是罪上加罪!
不派?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川上支队三千人也被吃掉?第一军一天之内损失七千精锐,这个责任……他不敢想!
最终,求稳的念头占据了上风。他抬起头,看向松岩义雄,提出了一个看似“稳妥”的建议:
“司令官阁下,此刻已是凌晨四点。最多再有两个小时,天就亮了。” 他指着窗外依旧漆黑的天空,“一旦天亮,帝国的航空兵就能出动!无论八路军隐藏着什么样的重炮,在帝国飞机的侦察和轰炸下,都将无所遁形!”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属下建议,立刻电令川上大佐,无论如何,务必再坚守两个小时!
告知他,天一亮,航空兵必将抵达,对八路军炮兵阵地和阻击部队实施毁灭性打击!届时,危机自解!”
“而对于第二批救援部队……” 筱冢义男咬了咬牙,“在敌情未明,尤其是敌人重炮威胁未解除之前,贸然投入夜间山地作战,风险实在太大!
佐佐木师团长命令其暂停前进,是谨慎之举。我们……我们应予以确认。可命令他们就地构筑防御,等待天亮后,视航空兵侦察和轰炸结果,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这个建议的核心,就是牺牲川上支队,用他们的生命去消耗敌人,去为航空兵侦察赢得时间!用三千帝国士兵的鲜血和可能的覆灭,来换取一个“稳妥”的决策和……他们这些高级将领可能免除的责任!
松岩义雄听着筱冢义男的建议,脸色变幻不定。他当然明白这个建议背后冷酷的逻辑。
他内心挣扎着,作为司令官,他本能地想要立刻派出所有力量去救援,挽回败局,维护第一军的颜面。但理智(或者说对未知炮火的恐惧和对责任的逃避)又告诉他,筱冢的建议是目前最“保险”的做法。
最终,那丝恐惧和推卸责任的念头占据了上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无力地挥了挥手:
“就……就按你说的办吧。立刻给佐佐木回电,确认其暂停救援部队前进的命令。同时,电令川上……让他……为天皇陛下……坚守到最后时刻吧!”
他又像是要给自己找补一点底气,补充命令道:“命令航空兵部队,天一亮,立刻出动一个飞行团!
目标刘家堡、刘家营子区域!给我进行地毯式轰炸!务必找到并摧毁八路军的所有炮兵阵地!我要把李云龙和他的重炮,全都炸上天!”
“嗨依!” 筱冢义男重重顿首,转身快步走向通讯室去传达命令。他知道,这个命令,几乎等同于宣判了川上支队的死刑。但他别无选择,或者说,他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司令部内,只剩下松岩义雄一人。他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望着窗外依旧浓重的夜色,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恐慌。
李云龙……新一旅……那些如同鬼魅般出现的重炮……这一切,都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噩梦,正将他,将他的第一军,一步步拖向未知的深渊。
而远在太岳山中的川上大佐,此刻还在绝境中苦苦支撑,期盼着援军的到来,却不知道,他和他的部下,已经被他们的上司,为了所谓的“稳妥”和推卸责任,冷酷地放弃了。
黎明即将到来,但对他们而言,到来的或许不是希望,而是最终毁灭的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