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锐持剑立于论剑台上,筑基中期的灵压毫不掩饰地释放开来,如同无形的潮水涌向林风。与之前赵有才那种浮夸做作的气势截然不同,陈锐的压迫感凝练、锋锐,带着剑修特有的寒意,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粘稠冰冷了几分。
林风只觉得呼吸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这才是真正棘手的对手!修为压制,剑法精湛,心志坚定,而且明显吸取了赵有才的教训,不会再给他任何耍小聪明的机会。
“林师弟,请。”陈锐声音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他甚至没有抢先出手,只是长剑斜指地面,目光如电,锁定林风周身气机,等待他先动——这是高手对弱者的常见姿态,透着绝对的掌控感。
台下观众也收敛了之前的嬉笑,屏息凝神。大家都想看看,面对这种毫无花巧的实力碾压,林风还能不能再次创造“奇迹”。张莽更是捏紧拳头,恨不得陈锐立刻一剑把林风挑下台。
林风额头渗出细汗。跑?擂台就这么大,对方身法肯定不慢。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怀里那些“好东西”被禁了,嘴遁对这种人恐怕无效……
他只能将体内可怜的灵力运转到极致,脚下《基础身法》踩出,身形开始左右晃动,试图干扰陈锐的锁定,寻找一丝可能的破绽或退路。
陈锐眼神微冷。在他看来,林风这种程度的移动,破绽百出,徒劳无功。他不再等待,手腕一抖,长剑发出清越的嗡鸣,一道湛蓝色的剑气如灵蛇吐信,迅捷无声地刺向林风左肩——并非致命处,但足以废掉他一条手臂,结束战斗。陈锐打算用最干净利落的方式赢下这一场,挽回队伍颜面。
剑气速度极快,角度刁钻,封死了林风主要的闪避方向。林风瞳孔骤缩,拼命向右侧闪,但剑气如影随形,寒意已刺痛皮肤!他几乎能预见下一刻肩胛被洞穿的剧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吱——!”
一声尖锐中带着些许愤怒的嘶鸣,陡然从论剑台侧方的山林方向传来!声音未落,一道灰影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如同离弦之箭,勐地穿过围观弟子的人群缝隙(引起一片惊呼),又毫不停顿地撞破论剑台边缘那层对内的、强度不高的防护光膜(这光膜主要防止台上攻击波及台下,对外部闯入的阻挡并不强),直扑场内!
灰影的目标,赫然是那道即将刺中林风的湛蓝剑气!
“砰!”
一声闷响。灰影与剑气撞个正着。剑气溃散,而那灰影也被震得倒飞出去,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才摇摇晃晃地站住,挡在了林风身前。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直到此刻,众人才看清那灰影的真容。
那是一只体型如犬、但更加瘦长矫健的动物。一身灰褐色的皮毛油光水滑,尾巴蓬松,耳朵尖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此刻正警惕又带着些委屈地瞪着陈锐,嘴角似乎还沾着一点黑乎乎的、像是焦炭的碎屑。它前腿微微压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虽然刚才硬接了一道剑气,气息有些紊乱,但依旧牢牢护在林风前面。
“这是……寻药貂?”有见识广的弟子惊呼出声。
寻药貂,一阶中位灵兽,战斗力不强,但嗅觉极其敏锐,尤其擅长寻找灵草灵药,且天生对灵气波动敏感,动作敏捷,常被一些修士驯养来辅助采药或预警。眼前这只寻药貂看起来已接近成年,实力大约相当于人类修士炼气后期,按理说绝不敢介入筑基期修士的争斗,更别说硬接筑基剑修一道剑气了。
可它偏偏这么做了,还一副护犊子的模样挡在林风面前。
所有人都懵了,包括台上的陈锐和林风,以及台下的冷长老和各位执事。
这灵兽哪来的?为什么要帮林风?还撞破了防护光膜闯进来?这算怎么回事?
陈锐脸色一沉,收剑看向裁判席:“长老!此乃何意?有灵兽干扰比试!”
冷长老已经从错愕中回过神,眉头紧锁。他自然认得寻药貂,也看出这灵兽并非宗门驯养、有编号的那些。野生灵兽闯入比试场地,还干预比试进程,这在外门大比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他正要开口命执事驱赶或抓捕这只寻药貂,却见那寻药貂忽然转过头,用它湿漉漉的鼻子凑近还在发愣的林风,轻轻嗅了嗅,然后伸出舌头,讨好似的舔了舔林风垂下的手背,喉咙里的“呜呜”声也变成了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吱吱”声,还用脑袋蹭了蹭林风的小腿。
那模样,分明是见到了极其亲近、甚至可能是“饲主”的人才有的表现!
林风被舔得一激灵,低头看着这只突然冒出来、还帮自己挡了一剑的寻药貂,脑子也是乱的。他肯定自己从未驯养过任何灵兽,也买不起。但这貂……
他的目光落在寻药貂嘴角那点黑乎乎的焦炭碎屑上,再结合它对自己这般亲昵的态度,一个极其荒谬、但又似乎是唯一可能的猜测浮上心头。
该不会……
他想起大概半个月前,自己在后山一个僻静角落偷偷试验“改良版辟谷丹”,结果又一次炼成了焦炭般的硬块。他嫌弃地丢掉,却看到一只灰影从草丛里窜出,叼起一块焦炭就跑了,当时没看清是什么,只以为是普通小兽。后来又有两三次,他丢弃的炼废的、含有微弱杂乱灵气的“炭丸”,似乎都被什么小动物捡走了……
难道就是这只寻药貂?它吃了自己那些失败作品,不仅没吃坏肚子,反而……对自己产生了好感?甚至依赖?毕竟那些“炭丸”再怎么失败,里面也混杂着不少灵草残渣和微量灵气,对低阶灵兽而言,说不定是种口味独特、还能补充点能量的“零食”?
这么一想,这寻药貂突然冲出来“报恩”(或者保护“长期饭票”),好像……也说得通?
台下也有弟子联想到了林风那“赫赫有名”的炼丹(失败)手艺,再结合寻药貂的特性,低声议论起来:
“听说寻药貂就喜欢有灵气的东西,不管好的坏的……”
“林风那些炼废的丹药,对灵兽来说说不定别有风味?”
“这算什么?用厨艺(?)征服了灵兽?”
“场外召唤兽?这犯规了吧!”
陈锐听着议论,脸色更加难看。不管这灵兽怎么来的,它干预比试是事实!他再次看向冷长老:“长老,请裁定!”
冷长老感到一阵熟悉的头痛。他示意两名执事上前,试图控制住那只寻药貂。但那寻药貂异常滑熘,速度极快,在台上左窜右跳,就是不离开林风身边,还冲着执事龇牙,一副“谁敢动我饭票我就跟谁急”的架势。执事又不敢在台上动用大威力法术,怕误伤或进一步破坏比试,一时竟有些奈何不得它。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其他几位负责仲裁的长老也被惊动,聚拢过来。几人看着台上僵持的局面,听着台下喧哗的议论,都是眉头大皱。
“灵兽擅自闯入,干扰比试,理应判负!”一位面容古板的长老沉声道。
“但看这灵兽与林风如此亲昵,似是因其个人缘故而来,并非林风主动召唤或操控。”另一位长老捋着胡须,沉吟道,“宗门律令和大比规则中,并未明确规定弟子因个人魅力或行为吸引灵兽助战该如何判定。”
“难道就这么算了?那以后人人都去勾引灵兽来帮忙,成何体统?”古板长老不满。
“勾引?你当灵兽是傻子?寻药貂虽不算高阶,但也有基本灵智。若非林风真对它有什么恩惠或特殊吸引,它岂会冒险闯入人族比试场,还硬接剑气?”另一位长老反驳,“我看,这或许可视为林风个人能力的某种……特殊体现。”
几位长老争论起来。有坚持规矩,认为该判林风违规负的;有觉得情况特殊,应酌情处理的;还有觉得这本身也是实力一部分(虽然很奇葩)的。
战玲珑在台下静静看着,冰蓝色的眸子在那只寻药貂和林风之间来回扫视,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这个林风,果然总能带来“惊喜”,连灵兽都能用这种方式“拐”来。
张莽则气得快吐血了,大声喊道:“长老!这分明是作弊!请严惩林风!”
冷长老被吵得头大,勐地一挥手,止住众人的争论。他看了看台上那只依旧警惕地护着林风、对执事龇牙的寻药貂,又看了看一脸无辜(还带着点茫然)的林风,最后目光扫过义愤填膺的陈锐和台下喧闹的弟子。
他知道,必须尽快做出决断,否则大比将彻底沦为笑话。
他回想起林风之前几场的“表现”,再结合眼前这离奇却又似乎有迹可循的一幕,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这小子的“异常”,本身就是他某种尚未被认知的“特质”或“气运”?宗门广纳天下英才,所谓“英才”,未必都是战玲珑那种天赋异禀,或许也包括林风这种……总能以不可思议方式达成目的的“异才”?
当然,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当下,他需要的是一个合乎规则(或至少能解释得通)、又能平息争议的裁定。
冷长老与其他几位长老快速交换了眼神,最终,他清了清嗓子,灌注了灵力的声音压过了全场喧哗:
“肃静!”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看向裁判席。
冷长老目光扫视全场,沉声道:“经裁判团合议,现裁定如下:”
“灵兽寻药貂,乃自行闯入比试场地,其行为非参赛弟子林风主动召唤、驱使或操控。经查,此兽与林风之间似存在某种因林风个人行为所致之亲近联系,此可视为弟子个人际遇之特殊体现。”
他顿了顿,看到陈锐和张莽等人要开口反驳,抬手制止,继续道:
“然,灵兽闯入,确对正常比试进程造成干扰。故,裁决如下:”
“一、此次灵兽闯入事件,不视为参赛弟子林风违规。”
“二、立即将灵兽带离比试场地,不得再行干扰。”
“三、因本次意外中断,方才陈锐之攻击作废。比试自此刻起重新开始,双方状态恢复至灵兽闯入前。”
“四、若该灵兽或其同类再次闯入干扰,则视为林风方无法控制场外因素,判负一场。”
这个裁定,可谓是折中之策。既没有因灵兽闯入直接判林风负(承认了某种“个人魅力”因素),又明确了不得再行干扰的规矩,还将比赛拉回了“公平”起点(虽然陈锐觉得自己的优势一击被废很不公平)。
陈锐脸色变幻,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满,但裁判团已经裁定,他再多说也无益,反而显得小气。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重新看向林风,眼神比之前更加冰冷:“林师弟,好手段。看来,连灵兽都为你所‘折服’。”
林风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说啥,只能干笑。
台下弟子们议论纷纷,对这个裁定褒贬不一。但无论如何,比赛要继续了。
两名执事这次不再客气,动用了一张低阶束缚符箓,终于将那只还不情愿离开、对着林风“吱吱”叫唤的寻药貂制住,带离了论剑台范围。
台上,又只剩下林风和陈锐两人。
陈锐不再废话,长剑一震,比之前更加凌厉数分的剑气冲天而起。
“林风,这一次,我看还有谁来帮你!”
话音未落,他人随剑走,化为一道蓝光,挟着刺骨寒意与凌厉剑意,直刺林风!这一次,他不再留手,势要一击定胜负!
林风看着那在眼中急速放大的剑光,心中叫苦不迭。
炭丸兄,你倒是帮我挡了一下,可现在……我更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