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遇吉紧盯着五十步外的守卫,指甲深深抠进墙缝,呼吸被刻意压得极轻。
他必须确保不被发现。
亲信贴着墙根,小心翼翼地挪过去。
他对着守卫比了个隐晦的手势,低声报出暗号。
守卫眯起眼睛,仔细看清手势。
他手一挥,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缓缓露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
“快进!别被巡逻队撞见!”
亲信压低声音,急促地催促。
周遇吉带着人猫腰钻进去。
他的指甲划过粗糙的木门,沾了满手木屑。
踏入偏院,一道身影快步迎上来。
后金甲胄上的铜钉映着月光,正是刘爱塔。
他手里攥着半块鎏金令牌,手都在抖。
令牌差点掉在地上。
“周参将,你们来得太险了!”
“扈尔汗今早去巡查外围防线,留了三千亲兵守寨。”
“更要命的是,大贝勒代善突然来查粮!”
周遇吉刚要开口,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马蹄声震得地面发颤,夹杂着粗声粗气的呵斥:“刘将军何在?大贝勒要查你麾下的包衣奴才,快出来回话!”
刘爱塔脸色“唰”地白了,腿都有些软。
“糟了!代善蛮横惯了,肯定是闻风来抢汉人奴隶!”
周遇吉眼神一凛,反手将代善的信物塞进怀里。
“怕什么?这是天赐良机!”
他对亲信道:“守住院门,任何人不准进来,敢硬闯就放箭!”
转身拍了拍刘爱塔的肩膀。
“你去迎客,就说我是你新收的汉人幕僚,看我怎么收拾他!”
刘爱塔硬着头皮出去,片刻后就引着一群后金贵族进来。
为首者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正是代善。
他扫过周遇吉,嗤笑出声,唾沫星子都溅出来。
“刘爱塔,你倒会享受,还养着汉人幕僚?”
周遇吉低头躬身,看似顺从。
实则眼角死死盯着代善的咽喉。
就在代善放松警惕,伸手去拍刘爱塔肩膀的瞬间。
他突然暴起!
左手如铁钳般扣住代善咽喉。
右手猛地抽出短刀,刀背贴着他颈间皮肤,冰凉刺骨。
“谁敢动?动就宰了他!”
后金亲兵猝不及防,刚要拔刀。
就被暗处涌出的刘爱塔心腹用弓箭瞄准。
箭头寒光闪闪,直指他们的胸口。
刘爱塔早已被周遇吉的果断震慑。
他暗中调了心腹过来,就等这一刻。
“周参将,你这是……”
刘爱塔又惊又喜,声音都发颤。
“抓住代善,你就没退路了!”
周遇吉冷声道。
他手腕微微用力,代善的脸瞬间涨红。
“现在传你将令,让你的人接管东西寨门,放我军弟兄进来!”
代善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怒吼道:“刘爱塔,你敢叛金?努尔哈赤定会诛你九族!”
刘爱塔看着架在代善颈间的刀,咬牙切齿。
眼神从犹豫变成坚定。
“我受后金压榨多年,早就心向大明了!”
他当即喊来亲兵,笔墨都来不及磨。
直接用手指蘸墨,在令牌上写下将令。
“各寨门守军听令,即刻由我部接管换防,违令者以通敌论处,格杀勿论!”
亲兵接过令牌,转身就往外冲。
脚步都带风。
明军潜伏在寨外的五千精兵,见城楼上升起约定的红色灯笼。
立刻由卢象升率领,借着夜色涌入石河寨。
马蹄声滚滚如雷,卷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明军士兵手持火器和长刀,迅速占据了各个关键路口。
周遇吉则带着人押着代善和后金贵族,直奔中军大帐。
沿途遇到的后金士兵,见大贝勒被擒,都吓得不敢阻拦。
刘爱塔一边指挥部队占据隘口,一边向周遇吉禀报。
“扈尔汗的亲兵营在北门内,我已让心腹用‘查夜’名义围住,就等总攻信号!”
周遇吉点头。
“传信卢象升,守住四门,断他们的退路,一个都别让跑了!”
三更时分,石河寨北门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扈尔汗带着两千骑兵巡查归来,见寨门紧闭,怒声喝道:“开门!本将军回来了!”
城楼上的明军士兵探出头,声音洪亮。
“扈尔汗,石河寨已归大明,识相的就束手就擒!”
扈尔汗瞳孔骤缩,抬头就看见城楼上飘扬的大明龙旗。
顿时明白过来。
“刘爱塔这个叛徒!竟敢叛金!”
他刚要下令攻城,身后突然响起喊杀声。
卢象升率领骑兵从侧翼冲杀过来,刀光劈落,后金骑兵惨叫连连。
“扈尔汗,你的死期到了!”
扈尔汗又惊又怒,挥刀道:“杀出去!冲回赫图阿拉搬救兵!”
可他刚催动战马,北门突然大开。
周遇吉和刘爱塔带着大军冲出,与卢象升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后金骑兵腹背受敌,顿时乱作一团。
不少人见势不妙,纷纷弃械投降,跪在地上求饶。
扈尔汗拼杀一阵,身上被砍了好几刀,鲜血染红了战袍。
见突围无望,只得带着残部退守到中军大营,紧闭营门死守。
他站在营墙上,看着外面层层包围的明军,眼中满是狠厉。
“刘爱塔这个叛徒!等我兄长努尔哈赤的援军一到,定将你们碎尸万段!”
周遇吉勒马站在营外,高声喊道:“扈尔汗,代善已被我擒获,你若投降,可保性命;若顽抗,攻破大营之日,鸡犬不留!”
扈尔汗怒极反笑,声音嘶哑。
“休想!我后金男儿,岂有投降之理?”
他转身对亲兵道:“快,派使者突围,向赫图阿拉求援!告诉大汗,石河寨失守,让他速派大军来救!”
一名亲兵领命,趁着夜色从营后密道潜出。
刚出寨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东厂埋伏的番子按在地上,麻袋一套,拖进了暗处。
袁可立早料到他会求援,提前布下了天罗地网。
周遇吉看着营墙上火把晃动,对卢象升和刘爱塔道:“扈尔汗已成瓮中之鳖,可他大营粮草充足,硬攻伤亡太大。”
刘爱塔道:“我知道大营的水源在西北角,我们可以断水困敌,不出三日,他们必乱!”
卢象升却皱眉,语气带着担忧。
“周参将,你擅自擒代善、逼反刘爱塔,虽占了先机,但违了袁大人‘稳扎稳打’的将令!”
周遇吉道:“战机稍纵即逝,若等袁大人军令,代善早走了!等破了石河寨,我自会向袁大人请罪,所有罪责我一人承担!”
他刚说完,营内突然响起震天的战鼓。
扈尔汗带着残部打开营门,手持长刀冲了出来。
他战袍染血,头发散乱,眼神狠厉如狼。
“明军小儿,敢与我决一死战!”
周遇吉眼神一凝,拔出长刀。
刀光映着月光,泛着冷光。
“来得好!今日就取你狗头,祭奠辽东战死的弟兄!”
话音未落,他双腿一夹马腹,率先冲了出去。
长刀直指扈尔汗的胸口。
明军士兵齐声呐喊,跟着他冲向大营。
喊杀声震得天地都在颤。
扈尔汗也挥刀迎上来。
刀锋撞在一起,火星四溅,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营墙上的后金士兵见主将动手,也纷纷放箭。
箭矢如雨点般射向明军。
卢象升大喊:“盾牌手上前!掩护冲锋!”
盾牌手立刻举起盾牌,形成一道钢铁防线。
箭矢撞在盾牌上,叮当作响。
刘爱塔则带着人绕向西北角,准备切断大营的水源,彻底断了扈尔汗的后路。
夜色中,刀光剑影,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混在一起。
石河寨的决战,已然进入白热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