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正忙着张罗家丰提亲的礼单,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或是送布料的商贩,或是帮忙记账的管事,一派热闹景象。
张小月跟家丰针对衣服,讨论了许久,最后张小月努力的攥了攥拳头,下定决心把衣服做好。
到了晚上,秀兰、静竹、乐君、家丰,还有小花和四时,围坐在西院的堂屋里,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乐君的婚事上。
“乐君,现在家丰的婚事都已经提上日程了,你作为大哥,按道理也该优先把婚事办了才对。” 秀兰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 —— 二儿子要和慕容家那样的大家族联姻,可大儿子想娶村里朱老汉带大的潇潇,却迟迟没有进展。
乐君闷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低声说:“娘,我…… 我明天再去问问她吧。”
“大哥,潇潇对你是有意的,对吧?” 家丰看着他,直接问道。
“嗯,这个我能确定。” 乐君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窘迫,“她之前答应过会跟着我,可真要提婚嫁,又总是犹豫,不敢点头。”
“既然确定两人都有意,那咱们就按正常规矩来,别再等了。” 家丰语气干脆,“我记得村里大部分人家,甚至都不管孩子们愿不愿意,直接按俗礼操办。咱们这都知道两人心意,还磨蹭什么?”
他看向秀兰,又对着众人安排:“娘,明天您带着聘礼,再请喜春婆婆一起上门;朱爷爷不是在后面马场照看马匹吗?乐君,你明天一早去找朱爷爷,跟他说家里有事,让他先回家等着。”
接着,家丰又转向小花:“小花,潇潇平日里住南居,等娘她们出门后,你去养殖场那边找潇潇,就说朱爷爷找她回家有事。让她正好撞见咱们商量聘礼的场面 —— 我就不信潇潇姐那么胆小的人,敢真把这阵仗搅黄了。”
家丰说完,屋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琢磨这办法行不行。
“行!就这么办!” 秀兰率先笑了,看向静竹,“咱们也不是强抢,俩孩子本就互相有意,是咱们之前太顺着他们,总等着他们自己点头,反倒耽误了。我看小丰这主意好,就这么办吧。”
静竹也跟着点了点头,眼里满是赞同。
“好嘞!” 小花高兴地应下来,显然很期待帮这个忙;一旁的四时没说话,只是默默拿着碟子里的零嘴,小口吃着。
夜色渐深,家丰回到望江楼的房间,熄灯躺下没一会儿,就听到身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随即感觉有人轻轻挨着自己躺了下来。
“阿亥?” 家丰感觉到肩膀上落了几滴温热的泪珠,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又想起白天的事了,还是想你姐姐了?”
“少爷……” 阿亥擦掉眼泪,大着胆子把脸贴在家丰的肩膀上,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少爷是不是看不起我?”
“怎么会呢?” 家丰笑了笑,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着阿亥泛红的眼眶,“阿亥又高又白,模样也好看,我怎么会看不起你?”
“可是少爷,我已经过了桃李年华,寻常人家的女子,像我这么大,孩子都五六岁了。若不是你看不起我,怎么会……” 阿亥的声音越来越小,尾音带着委屈的哽咽。
“这,”家丰一时语塞 —— 不知道如何表达,但家丰知道,自己拿其他世界的标准来这也是不对,毕竟这是个平均寿命才三四十的世界。
阿亥红着脸,声音细若蚊蚋:“少爷,你的衣物,近来都是我在洗…… 因为,近来,衣服上的污渍越来越多了……”
“额……” 家丰听得脸颊发烫,有些手足无措。
“少爷,你今天说,我是你的家人。” 阿亥忽然抬头,眼里闪着光。
“是啊。” 家丰的语气软了下来,“你把我照顾得这么好,方方面面都想得周到,我早就把你当家人了。”
“少爷……” 阿亥的眼里又泛起了泪花,却带着几分坚定,“阿亥这辈子第一次鼓起勇气,是从原来的家里逃出来;今天是我第二次鼓起勇气,还请少爷见谅......”
唉,罢了。家丰在心里轻叹 .
合情合理合法合规,不用顾忌什么了。
初十的月光悬在夜空,洒下清辉,将大地照得一片朦胧;春风悄然吹开半掩的窗扇,带着夜的凉意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声响。
一排排蚂蚁伴随着声响,运载着各个角落的吃食碎渣,回到了自己得巢里。
四月的树木熬过了晚冬,根系深深扎进土壤,贪婪地汲取着水分,将养分输送到枝丫;嫩绿的新芽从枝头努力伸展,早春的花苞也破开外壳,向空气中散发着清甜的花粉,吸引蜂蝶的到来。
清晨,窗外早早传来了喧嚣声。
如今的西岭村早已不是当年的小村落,规模堪比镇子,热闹程度更是今非昔比。
这些年搬来的人家越来越多,不少人靠着做小买卖谋生,从家丰的五星工坊里批发小吃、零嘴,再运到周边村镇甚至县城去卖,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五星工坊的名气也早已传开,不仅辐射了周边几个县城,连郡城里都有不少人听过和见过工坊里的新奇物件。
“少爷,您醒了?” 阿亥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轻呵欠,正要起身。
“你再睡会儿,不急。” 家丰按住她的肩膀,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衣料,笑着说道。
“我没事,得伺候少爷更衣。” 阿亥轻轻挣扎了一下,可看到家丰温和的笑脸,脸颊泛红,便不再动弹,只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露出一双带着羞怯的眼睛。
“听话,再歇会儿。” 家丰的声音放得更柔。
“嗯。” 阿亥用被子盖着微笑的嘴角,点了点头,很乖。
家丰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精神抖擞地走出房间门。
然后看到楼上的大厅里,四时坐在窗边,安静地望着外面,身影有些孤单。
“这么早醒了?” 家丰走过去打招呼。
“嗯。” 四时只是简单点了下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没有挪动。
“脸色不太好,是生气了?” 家丰大概猜到了这丫头的心思。
“没生气,就是晚上有点吵,没睡好。” 四时转过头,瞥了他一眼。
家丰有些尴尬 —— 他知道四时的耳朵灵,而且她现在就住在隔壁房间。
“抱歉,吵到你了。” 他挠了挠头。
“不用你道歉,不怪你。” 四时重新看向窗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摘下头上的帷帽。
两年过去,她小麦色的皮肤浅了不少;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不再是刚来时候乱糟糟的样子,一对小巧的猫耳朵从发丝间露出尖尖。
眼睛依旧大大的,像浸了星光似的,忽闪忽闪的;只是个头还是一米五五左右,这两年几乎没怎么长,依旧是小小的一只。
“家丰,我今年也要及笄了。” 四时忽然转头,认真地盯着他,轻声问,“你还…… 要我吗?”
“当然要!” 家丰笑着看着她:“咱们早就说过一言为定的,怎么会不算数?你的直觉一直很准,现在还觉得我可信吗?”
四时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久,才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嗯,你还记得就行。”
“四时,你缺乏自信了。” 家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你可是个人间清醒的姑娘,以前的勇敢和自信哪去了?”
“还不是因为这些在这儿没什么用,你现在遇到的危险也少了。” 四时撅起嘴,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个头,“两年了,个头也不长;也没晒太阳,跟人一比还是黑;天天吃那么多,孩子的饭碗也不大。”
说着,还下意识地在身前揉了揉,带着几分气恼。
家丰大跌眼镜,这丫头在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从哪儿学来这么多心思。
“你是我的守护者,而且是唯一的守护者,这个永远不会变。” 家丰轻轻捏了捏她撅起的小脸,“别忘了,咱们是‘一样’的人,这世上只有咱们两个知道彼此的特别,这个谁也比不了。”
“嗯,知道了。” 四时想了想,终于笑了,拉着家丰的手起身,“走,去刷牙,然后吃早饭。”
家丰顺着她往前走,瞥见主卧闭着的房门,又看了看身边拉着自己手的四时,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一句:呸,渣男。
和四时吃了早饭,然后家丰找了大黑子过来。
近来流民越来越多,北方不少地方遭了游牧族劫掠,家丰心里隐隐不安,让大黑子加强了村里的巡逻与戒备,乡民团成员出门时也都要随身带上兵刃。
虽说游牧族离西岭村还远,可家丰不敢掉以轻心 —— 谁也说不准那些人会不会突然窜过来。
乐平关与白涌县所在的漾泉郡之间,隔了一个武广郡。可武广郡并非天然关卡,通行路线又多,加上区域东西宽、南北短,仍有游牧族零星溜到这边的可能,不得不防。
安顿好戒备的事,家丰又让大黑子打听了阿亥父母的去向,得知两人没在西岭村附近多待,已经去了更南面的一个聚集地 —— 那里草木茂盛,更容易找到野菜野果充饥。
家丰琢磨了一会儿,找到现在开始负责管理丫鬟、发放月钱的阿青,特意吩咐给阿亥涨些月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