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那“论剑”二字,如同惊雷,在庚金剑域炸响,引动亿万剑意冲霄,锋芒直指界域入口处那道青衫身影。
守域剑修如临大敌,长剑已然完全出鞘,剑光吞吐不定,却摄于白辰先前那匪夷所思的一指,不敢妄动。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声清越剑鸣自最高剑峰传来,抚平万剑躁动。一道青衫旧袍的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白辰前方,正是剑域之主——剑无涯。
他目光温润,落在白辰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极淡的讶异。“道友欲论剑?”声音平和,却蕴含剑意。
白辰拱手还礼,笑道:“然也。见剑域气象,心有所感,欲与剑主探讨剑之极致。”
“哦?”剑无涯眼中兴趣更浓,“不知道友以为,何为极致?”
白辰从容道:“世人求利,磨锋砺刃,是下乘;懂得藏锋,含而不露,是中乘;而至上乘,天地万物皆可为剑,心之所向,剑之所指,无拘于形。”
剑无涯微微颔首,这番论述与他自身剑道颇有印证之处。但他话锋一转,温润的眼眸中陡然迸发出一缕实质般的剑光,直刺白辰:“道友高论,令人心折。然,剑道终究需以剑证!无涯不才,欲试道友之‘剑’,是否如道友所言,已臻无拘于形之境!”
话音未落,剑无涯并指如剑,对着白辰遥遥一点!
这一指,看似轻描淡写,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剑光。但就在他指尖点出的刹那,整个庚金剑域仿佛与他融为一体!脚下金属大地轰鸣,远处如剑山峰齐震,虚空中亿万游离的庚金剑气瞬间被引动、凝聚!
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斩断法则、破灭万法真意的恐怖剑意,如同跨越了时空界限,直接出现在白辰眉心之前!这一剑,已非能量或物质的攻击,而是直指神魂本源,斩灭存在概念的“意剑”!
这是剑无涯的“试剑”,亦是他的“问道”!他要亲眼看看,这口出狂言的青衫少年,是否真有匹配其理论的实力!
面对这足以让神王色变的一剑,白辰身后的云阳、秦双儿等人瞬间汗毛倒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体内力量几乎要不受控制地爆发抵御。
然而,白辰却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未曾改变。他看着那点向自己眉心的无形剑指,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
他没有闪避,没有格挡,更没有动用任何神通法则。
他只是……轻轻抬起了右手,伸出食指,对着那已然触及他眉心皮肤的无形剑意,同样轻轻一点。
指尖对剑指!
没有轰鸣,没有爆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剑无涯那凝聚了整个庚金剑域之势、斩灭概念的恐怖一剑,在接触到白辰食指指尖的刹那,如同烈阳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不是被击溃,不是被抵消,而是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被一种更加根本、更加原始的力量,从“存在”的层面上,轻轻 抹去。
剑无涯温润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发出的那道剑意,连同其蕴含的斩灭法则,在接触到对方指尖的瞬间,就彻底失去了联系,仿佛投入了一个能吞噬一切的“无”之深渊!
这怎么可能?!他的剑意,早已超脱有形之质,直指大道本源,怎么可能被如此轻易地“抹除”?
“剑主此剑,意蕴已足,可惜……”白辰收回手指,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指点后辈般的惋惜,“仍拘泥于‘剑’之形式,心中有剑,故而被我所察,被我所‘无’。”
剑无涯眼神一凝,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他深吸一口气,周身那返璞归真的气息陡然一变!一股浩瀚如星海、苍茫如太古的磅礴剑势冲天而起!他不再保留,决定倾力一试!
“请道友再接我一剑!”剑无涯低喝一声,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柄开天辟地的巨剑!他并指再点,这一次,指尖迸发出的不再是无形剑意,而是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无数微缩星辰压缩而成的混沌剑罡!剑罡所过之处,空间不是被切割,而是直接 湮灭,留下一条绝对的虚无轨迹,携带着重塑地水火风的无上伟力,直斩白辰!
这一剑,已是剑无涯压箱底的神通之一,其威力,足以轻易斩碎大千世界!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剑,白辰终于动了。
他不再是简单的抬手,而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仅仅一步。
他既没有出拳,也没有并指,只是随着这一步踏出,他的“存在”本身,仿佛化作了一个绝对的“奇点”。
那足以湮灭一切的混沌剑罡,在靠近他身前三尺之时,竟如同遇到了无法逾越的天堑,其湮灭万物的特性仿佛失去了目标,其重塑法则的伟力变得毫无意义。剑罡依旧在前进,但其“斩”的因果,其“灭”的概念,在触及白辰周身那无形的领域时,被强行 剥离、否定!
最终,那道恐怖的混沌剑罡,如同温顺的溪流,从白辰身体两侧滑过,没入后方的无尽星海,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未能掀起。
白辰站定,青衫依旧,纤尘不染。他看着瞳孔紧缩、满脸骇然的剑无涯,平静开口:
“剑主,可还欲试?”
剑无涯僵在原地,周身磅礴的剑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他看着白辰,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茫然,以及一丝……明悟。
他倾尽全力的两剑,对方甚至连像样的招式都未曾动用,仅仅是一指、一步,便让他的攻击化为无形。这不是力量的差距,这是境界上无法逾越的天堑!对方所谓的“无拘于形”,并非虚言,而是真正超脱了“剑”乃至一切“形式”的束缚,达到了一个他无法理解的层次。
良久,剑无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周身气息彻底平复,甚至比之前更加内敛。他对着白辰,郑重地躬身一礼:
“道友之‘剑’,无涯……受教了。”
“今日方知,井底之蛙,坐观天际,徒惹笑话。”
他直起身,眼中已无半分争胜之心,只剩下纯粹的敬佩与求知。他抬手,那柄暗金色的太白精金剑自虚空浮现。
“此剑,道友拿去。”剑无涯将剑送至白辰面前,“能助道友一臂之力,是此剑之幸。只盼他日道友有暇,能再临剑域,指点迷津。”
白辰接过太白精金剑,随手插在腰间,笑道:“剑主客气了。他日有缘,自当再会。希望届时,剑主已放下心中之剑,得见真如。”
说完,对剑无涯微微颔首,便带着弟子们转身离去。
剑无涯立于原地,久久凝视着白辰消失的方向,最终轻声一叹,却又带着豁然开朗的笑意:
“心中之剑……原来如此。”
他转身,看向那亿万剑峰,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传令,自今日起,剑域封山千年,所有弟子,皆需闭关,参悟‘无剑’之境。”
一场看似激烈的“试剑”,实则是一场不对等的指点。
青衫依旧,腰间已多一柄“刻阵之凿”,踏向下一段旅程。
而庚金剑域,却因这一战,悄然开启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