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日急行军,吕蒙、魏延等人终于走出阴平城地界,择一处开阔平坦之地安营扎寨。
大帐之内,烛火摇曳,众将围坐,商议伐蜀关键事宜。
吕蒙取出舆图,手指一处,沉声道:“明日吾等便要进入九折坂,此后道路崎岖难行。山林之中无法携带太多辎重,好在吾提前联络氐人青壮,沿途囤积了不少粮草,可省却六日之需。再往山林深处,便只能依靠自身携带的粮草。待走完通往涪江的小道,再沿上次探查的江边路径顺流而下,即可直达江油。”
他话锋一转,语气愈发凝重:“然此行凶险至极,若数日之内无法攻克江油,吾等必将粮尽。届时要么被广汉刘备的兵马围困,要么饿死在荒野之中。”
“上次吾领五百精锐尚能安然返回,一来将士皆着轻便皮甲,可多带粮食与肉干;二来此行只为探查道路与江油布防,未曾惊动敌军。”
“但这次不同。大军为保战力,配铁甲者皆需负甲行军,粮草携带大打折扣。若攻不下江油补充军需,吾等将陷入断粮绝境,被敌军拖垮。”
“是以,取江油,势在必得!然江油由刘备义弟关羽重兵驻守,且可随时向雒城刘备求援。吾等仅数千之众,强攻绝无可能,唯有智取,或行夜袭之策。”
一旁的魏延闻言,因在军中,且吕蒙为主将,遂敛容行礼,以军职称呼道:“将军,这关羽,吾在徐州时便已熟知。其人傲气冲天,可利用此点诱其出城,将其生擒,再以他要挟江油开城。”
魏延进一步献策:“听闻刘备三兄弟结义以来,出生入死十余年,在徐州与泰山郡时更是同榻而眠,情同手足。若能以关羽性命换取广汉,广汉一破,刘璋必降,则大事可定,益州可速平,说不定吾等还能赶上北伐之期!”
吕蒙见魏延颇有见地,当即追问:“如何诱关羽出城?”
“吾四千人从隐秘小路潜入,关羽必不知情。可先寻一处隐蔽之地屯军,再派数百人假扮广汉山匪,在江油城郊四处劫掠,逼迫百姓向江油求救。关羽素来爱面子,得知自己辖地有贼寇作乱,定然不愿告知雒城的刘备,必亲率麾下出城清剿,以保颜面。”
“吾等便可在其追击山匪的必经之路设伏,全力将其擒获,则大事成矣!”
吕蒙闻言,深以为然。他亦曾听闻关羽傲气无双,料想其辖地出现贼匪,无异于当面打脸。
为在兄长刘备与三弟张飞面前保全体面,关羽必定隐瞒此事,先行处置。这便给了他们四千将士潜入并破城的绝佳机会。
“嗯,文长此计可行!”吕蒙颔首赞许,“吾等再细细商议,如何激怒关羽,确保他出城无疑。”
魏延的计策得到了吕蒙的认可,大军随即依计而行。四千精锐在吕蒙和魏延的率领下,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阴平通往江油的险峻山道。
这条小道还是那般崎岖难行。湿滑的苔藓遍布到处,稍有不慎便会失足坠崖。将士们背负着沉重的兵甲和有限的粮草,互相扶持,艰难前行。
铁甲与岩石的碰撞声被刻意压到最低,只有沉重的喘息与偶尔响起的号令在群山间微弱地回荡。
得益于吕蒙事先让氐人青壮沿途存积了部分粮草,勉强支撑着这段艰苦的旅程。
历经多日的跋涉,期间有五十多人丢下了性命,大军终于有惊无险地走出了最艰险的山区,抵达了涪江江边。沿着吕蒙此前探明的江边隐秘路径,他们顺流而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逼近了江油城。
在距离江油城约三十里外的一处林木茂密的山谷中,吕蒙下令全军隐蔽休整。同时,他立刻派出了多名精明强干的斥候,化装成樵夫或猎户,监视江油城的四门动静、守军换防规律以及周边地形。
斥候带回的消息印证了吕蒙之前的侦查,江油城墙高厚,守备森严,城头旗帜鲜明,巡逻士卒往来不绝。主将关羽的“关”字大旗在城楼上迎风招展,透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傲气。
“果然戒备森严。”吕蒙看着粗略绘制的江油周边地形图,沉声道,“文长,依计行事吧。”
魏延抱拳领命:“末将明白!”
次日清晨,江油城郊外几处靠近官道的村落突然燃起了滚滚黑烟,哭喊声与兵器交击声打破了往日的宁静。
约三百名装扮杂乱、却行动颇有章法的山匪突然出现,他们并不强攻村落,而是专挑一些富户或小的官仓进行劫掠,动作迅捷,抢完即走,临走时还故意纵火制造混乱,并留下些许破旧的兵器、衣物,伪装成匆忙逃窜的痕迹。
受惊的百姓纷纷涌向江油城求救,城门口一时间聚集了大量惶惶不安的民众。
消息很快传到了江油县衙。关羽正于堂中阅读兵书,闻报后,丹凤眼微睁,卧蚕眉轻挑,脸上掠过一丝愠怒。
“何处来的毛贼,竟敢在某家辖地撒野?”他将书卷重重拍在案几上,声如洪钟。
下方的副将王甫上前谨慎地提议道:“将军,城外贼情不明,是否派快马报知雒城,派一员偏将领兵清剿?吾等继续守着城池。”
关羽闻言,赤面更显枣红,长髯无风自动,不悦道:“些许蟊贼,何足挂齿?若连此等小事都需惊动兄长,岂非显得关某无能,连一方治安都绥靖不了?若传扬出去,叫三弟及军中同僚知晓,关某颜面何存!”
他素来极重声名威望,尤其在刘备、张飞面前。辖地出现匪患,在他看来无异于对自己能力的质疑与挑衅。他决意亲自出手,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平定,方能彰显其威。
“点齐一千兵马,随吾出城,某要亲自去会会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关羽对另一副将赵累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很快,江油城门大开,关羽顶盔贯甲,手提青龙偃月刀,骑着战马,一马当先冲出城门。身后一千士卒紧随其后,朝着报信百姓所指的匪患方向疾驰而去。
城外的山匪似乎极为警觉,一见官军到来,尤其是那面醒目的关字大旗,立刻发一声喊,丢弃部分抢来的财物,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向着预设的伏击地点,一处的险要山谷亡命奔逃。
关羽见状,冷哼一声:“乌合之众,望风而逃!追!务必全歼,以儆效尤!”一马当先冲入谷中,麾下士卒唯恐主将有失,也加快速度跟上。
山谷内地势复杂,两旁山势陡峭,林木丛生,中间一条小路蜿蜒前伸。当关羽大军大半进入山谷之后,忽听一声梆子响,两旁山坡上瞬间竖起无数旗帜,箭矢如飞蝗般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