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海面,陈启明站在船头,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黑石岛轮廓。
雷震最后一次检查随行人员的装备,火铳里的火药装得比平时要多三成。
这岛的形状好生古怪,他眯着眼打量,四面都是峭壁,只有一条水道能通船。
阿成摆弄着新改装的罗盘,眉头紧锁:此处的磁针乱转,寻常船只到此必定迷失方向。
沈继舟展开海图,指着上面标注的险要符号:前人航海图将这里标为,潮水方向与周边海域全然不同。
小船沿着狭窄的水道缓缓前行,船底不时擦过水下暗礁。
陈启明注意到崖壁上有新凿的踏脚处,显然有人精心修缮过这条通路。
客人倒是考虑周到。他轻笑一声,率先登上石阶。
半山腰的平地上摆着张石桌,两个石凳,几个白衣侍从静立四周,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声响。
贵客远来,有失远迎。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何时多了个青衫文士。
雷震下意识按住刀柄,被陈启明用眼神制止。
好茶。陈启明在石凳上坐下,端起早已沏好的茶盏,这武夷山大红袍,少说也值十两银子一壶。
青衫文士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道:陈首领果然见识不凡。
开场寒暄暗藏机锋,对方在展示其情报能力——连他喜好何种茶叶都一清二楚。
潮水开始上涨,奇怪的是海浪声忽远忽近,仿佛整座岛屿都在随着潮汐移动。
明人不说暗话。青衫文士放下茶盏,东海这盘棋,陈首领下得精彩。可惜......
他故意顿住,指尖蘸着茶水在石桌上画圈。水迹渐渐构成一幅海图,上面竟标有望安岛周边的主要航道。
阿成脸色微变,那图上连最新设置的航标位置都准确无误。
可惜棋盘太小。青衫文士抬手抹去水迹,不如换个更大的棋盘?
陈启明不动声色地转着茶盏:怎么个换法?
简单。青衫文士又斟茶,水流在桌上分成三股,荷兰人要南洋,葡萄牙人图马六甲,倭寇......他瞥了眼雷震,觊觎舟山已久。
第三股茶水突然转向,直扑陈启明面前。
我们只要福建。
茶盏轻轻一顿,陈启明笑了:好大的胃口。那望安岛能得什么?
琉球。青衫文士推来一张海图,我们可以助你们拿下那霸港。
潮声忽然变得急促,礁石群传来阵阵回声。陈启明发现四周侍从的站位暗合阵法,已隐隐封住所有退路。
条件听着不错。他缓缓起身,可惜我这个人......
话音未落,远处海面升起三色信号弹——是预先约定的危险信号。
几乎同时,侍从们袖中寒光闪现。雷震的火铳已对准青衫文士眉心。
最讨厌被人算计。陈启明踢翻石桌,茶具碎裂声中海风骤烈。
崖下传来炮响,望安岛的接应船开始佯攻。但更令人心惊的是西南方出现的荷兰战舰——他们也被引来了。
青衫文士抚掌大笑:妙!这局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吹响骨笛,礁石后驶出三艘怪船:船身低矮,帆具奇特,速度却快得惊人。
后会有期。青衫文士跃上船头,希望下次见面时,陈首领已经想明白了。
怪船借着潮势迅速离去,转眼消失在迷雾中。
返航途中,众人都沉默不语。今日所见所闻,都远超他们以往的认知。
他们不是在谈判。陈启明忽然开口,是在向我们展示实力。
雷震闷声道:那船的速度,我们的炮确实难以瞄准。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情报。阿成补充,连我们前日才调整的航标位置都知道。
沈继舟一直盯着取样的海水:这水里的铁屑异常多,或许与磁针紊乱有关。
夜色降临时,舰队驶回望安岛海域。但了望塔发出警报:港口外停着艘葡萄牙商船,说是来恭贺谈判顺利。
陈启明站在船头,望着远方星星点点的渔火。今日这场会面,步步惊心。最让他警惕的,是对方展现出的那种深不可测的底蕴。
传令下去。他转身对雷震说,全面加强防御,特别是水路要隘。
又对阿成吩咐:查清今日所有异常现象的根源,尤其是那怪船的来历。
最后对沈继舟说:准备备用方案,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海风吹动他的披风,远方的黑石岛已经隐没在夜色中。但陈启明清楚,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下一手棋,该轮到望安岛来下了。
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中仿佛藏着无数秘密。这一刻,陈启明比任何时候都明白,他们面对的不仅是一方势力,而是一张笼罩整个东海的大网。
破局的关键,或许就藏在今日那些看似不可思议的细节之中。
翌日清晨,码头上人来人往,似乎一切如常。但细心的人会发现,望安岛的巡逻船比往日多了三成。
陈启明独自登上西山观测台,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远方的海平线。昨日的会面,让他对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这个对手不仅情报精准,手段高明,更重要的是对东海局势了如指掌。
首领,有新发现。沈继舟匆匆赶来,手中拿着一块奇特的岩石样本,这是在黑石岛附近采集的,含有罕见的磁铁矿。
阿成也送来刚破译的密信:葡萄牙商船今早突然离港,行色匆忙。
雷震检查完防御工事回来汇报:所有炮台已完成升级,新式火炮射程增加两成。
陈启明沉思片刻,下达新的指令:派出侦察船,密切监视黑石岛方向的动静。同时加强与其他海商势力的联系,我们要广结盟友。
午后的阳光洒在海面上,一支由五艘战船组成的巡逻队驶出军港。船上搭载着最新改进的通信设备,可以随时与基地保持联系。
陈启明站在码头上,目送船队远去。他知道,与的这场较量,将会是一场漫长而艰苦的博弈。
但望安岛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是战是和,他们都将勇往直前。
夕阳西下,海天一色。远方的海平面上,新的挑战正在酝酿,而望安岛,已经整装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