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聂纯凌这番话,南疏寒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自然是不甘心就这样干等着。
但此刻,俞恩墨被魔纹镣铐禁锢,即便心急如焚,他暂时也无计可施。
而他的心魔,非一朝一夕就能彻底压制下去。
要是再面对夜阑的刻意挑衅,他担心自己会再度失控。
无论如何,要确保再见到俞恩墨时,自己不会再表现出那种令对方惧怕的模样。
“宗门事务已然堆积如山,需立刻处理。”他声音沉稳地开口。
“再者,既然已确定小猫儿暂无大碍,营救之事便需从长计议,不必急于这一时。”
他顿了顿,语气平稳地继续说道:“那魔纹镣铐非同一般,且等妖尊那边的消息,他既承诺寻那破除之法,便自有其门路。”
“等准备周全后再谋划也不迟。”
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合情合理。
冷静得甚至透出一丝冷酷,完全符合他一贯秉持的行事风格。
聂纯凌虽觉得他此刻的平静有些反常,但仔细思量,也觉得此言在理。
魔尊夜阑并非容易对付之人,贸然行动或许会适得其反,反倒害了那小家伙。
“也罢,就依你所言。”聂纯凌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方案。
随即,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疏寒,我昨日收到传讯,我那小徒弟此刻正跟随你们云缈仙宗的弟子,在返回宗门的飞舟上。”
“同行的……还有晏国师。”
“想来明日卯时前,便能抵达山门。”
“晏崇叙?”南疏寒微微一怔,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讶异。
虽说不知这位大夏国师,为何会亲自前来云缈仙宗。
但先前为了寻找俞恩墨的下落,对方不惜耗费本源精血,动用大夏国运强行撕开通道,此乃天大的人情。
于公于私,他都该亲自接待,郑重致谢。
“嗯,本尊知晓了。”
南疏寒压下因国师晏崇叙而泛起的一丝细微波澜,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他既然亲自前来,本尊自当亲自相迎,以谢此前倾力相助之情。”
说罢,他不再多作停留,对聂纯凌微微颔首:“本尊先去主峰处理积压的事务。”
随即,他不再多言,转身化作一道清冷孤绝的流光,径直朝着主峰大殿的方向掠去,速度比平日更快了几分。
聂纯凌站在原地,望着那道瞬间远去的身影,无奈低声自语:“还是这副性子……心里不知藏着多少事,面上却偏要硬撑着,半分都不显露。”
“真是看着都替他累得慌。”他叹了口气,最终摇了摇头,也转身离去。
……
在从寝殿出来之前,俞恩墨还以为魔宫四周肯定阴沉诡谲。
待他踏入其中,才惊觉魔宫深处别有一番天地,与他想象中全然不同——
夜阑领着他走过一座以巨大魔兽骸骨搭建而成、缠绕着幽紫色魔焰的长桥。
桥下,是缓缓流淌、闪烁着点点星屑的冥河。
而后,他们路过一片墨玉竹林。
每当风吹过,便能听见竹叶相互碰撞,发出如同金石交击般清脆悦耳的声响。
最后,他们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
放眼望去,能看到远方由浓郁暗影能量构筑、形态不断扭曲变幻的诡异山脉。
还有,天空中那轮永恒散发着暗红色光辉的魔日,将整个广袤魔域笼罩在一种瑰丽、神秘且带着几分苍凉的氛围之中。
夜阑始终站在他身侧半步之遥的位置,既不过分靠近,也不远离。
偶尔在他目光停留时,会简短地指点一二,声音平静无波。
俞恩墨看着这与云缈仙宗清灵仙气截然不同的风景,一时间竟有些沉醉其中,暂时忘却了自己身处何地。
直到夜阑低沉的声音,混着微凉的风,再次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俞小猫,这三日,好好待在本座身边,可好?”
暗红色的魔日之光掠过夜阑深邃的侧脸,在他眼底投下一片明明灭灭的阴影。
远方由暗影构筑的山脉正在缓慢地变幻形态,如同他此刻难以捉摸又汹涌的心绪。
俞恩墨静静望着远处变幻的影峦,没有回头,只是盯着那片奇景,轻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嗯”了一声。
风掠过,吹动了两人的衣摆,也悄悄拂乱了某只小猫的心湖,漾开了圈圈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
这一整个上午,夜阑带着俞恩墨几乎逛遍了魔宫那些鲜为人知的角落。
直到日头渐高,俞恩墨终于忍不住扯了扯身边人的宽大袖摆,小声嘟囔:“夜阑,我走不动了……脚酸,要不我们回去吧?”
他本是随口一句抱怨,没指望能得到什么回应。
然而,话音刚落,他便感觉腰间一紧,双脚瞬间离地——
夜阑竟不由分说,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喂!”俞恩墨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夜阑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下去,“你干嘛突然……”
“不是喊累?”夜阑垂眸看他,紫瞳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语气却理所当然,“本座带你回去。”
说罢,便抱着他,步履沉稳地朝寝殿方向走去。
俞恩墨挣扎无效,加上确实腿软,索性自暴自弃地把头埋在他颈窝,假装自己是一只失去梦想的猫饼。
任由他抱着自己,穿过重重巍峨森严的宫阙与长廊。
沿途的魔侍皆垂首敛目,不敢多看一眼,心中却对这位能让尊上如此破例的男子充满了好奇。
回到寝殿时,精致的午膳已悄然备好,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外间的玉桌。
夜阑将他轻轻放在铺着软垫的座椅上,自己则在他身旁落座,距离近得衣摆都相互触碰。
菜肴显然是根据俞恩墨的口味精心安排的,全是色香味俱佳的人间菜式,甚至有几道是他曾无意中提及喜欢的。
俞恩墨逛了一上午,早已腹中空空,此刻闻到饭菜香气,也顾不上那么多,低头默默吃起来。
夜阑并未动筷,只是随意地支着额角,目光沉静地落在他的侧脸上。
那视线并不炽热,却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仿佛在欣赏什么有趣的景致,又像是在无声确认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