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瑞把那份泛黄的卷宗重新收回牛皮纸袋，动作带着一股压抑的火气。
“查这个闺蜜，需要时间。”他看向江月瑶，语气不容商量，“而且是跨国调查，牵扯到外交层面，最快也要几天才能有初步反馈。”
沈行知也跟着说：“对，这几天你就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你刚跟那东西硬碰硬，现在就是强撑着。”
他指了指江月瑶毫无血色的嘴唇，满眼都是不赞同。
江月瑶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几天？”她反问，“你们等得起，林薇薇等不起。”
她的声音还有些虚，但每个字都很稳。
“永恒教的人就在那几个人里面。你们每多等一天，他们就能多做很多事。”江月瑶走到会议室的单向玻璃前，看着外面值守的警卫，“那个‘先生’，能把魏东成那样的富商发展成客户。十五年过去，你们猜他发展了多少个？”
齐云瑞和沈行知都沉默了。
这个问题，他们不敢细想。
“他们悬赏五亿，不是真的想杀我。”江月瑶的手指在玻璃上轻轻划过，“他们是想让我变成一个谁都不敢碰的‘瘟神’，让你们把我关起来，让我从公众面前消失。”
“只要我闭嘴，他们就能继续他们想做的任何事。林薇薇的案子，也会像过去十五年一样，继续烂在档案柜里。”
齐云瑞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那你打算怎么办？现在冲出去开个新闻发布会？告诉所有人，国民影帝季瑞十五年前杀了人？你猜是他们先进监狱，还是你先进精神病院？”
“我不用开新闻发布会。”江月瑶转过身，目光扫过他们两个，“我有我的战场。”
她走到桌边，拿起自己的手机。
沈行知的心猛地一跳：“你又要直播？”
“不行！”齐云瑞断然拒绝，“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在那个直播间里多待一秒，暴露的风险就增加一分！我们甚至不能确定这个站点的网络是不是百分之百安全！”
“没有百分之百的安全。”江月瑶已经点开了直播软件的界面，“只有百分之百的公开。”
她抬头看向齐云瑞，眼神平静。
“你的人去挖那个闺蜜，那是你们的战线。现在，我要开辟我的战线。”
“齐局，你想抓的是鱼。但我想做的，是把整个鱼塘的水都搅浑。水浑了，鱼才会自己跳出来。”
说完，她没再给两人反驳的机会，直接按下了“开始直播”的按钮。
沈行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齐云瑞，后者脸色铁青，拳头捏得死紧，最终却只是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沈行知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过去，帮江月瑶调整好手机的角度和灯光。
他知道，他拦不住她。
从来都拦不住。
直播间刚一打开，观看人数就像坐了火箭一样，瞬间冲破了百万，而且还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向上疯涨。
弹幕像瀑布一样刷过屏幕。
“我艹！主播你还敢上线啊！”
“我刚从外网回来，五亿悬赏是真的！主播你快报警躲起来啊！”
“听说现在全世界的杀手都在往京市赶，我好担心！”
“渎神者？这名字谁起的，中二病犯了吧？”
“瑶姐牛逼！这种时候还敢开播，就冲这个，礼物刷爆！”
江月瑶看着滚动的弹幕，没有像往常一样打招呼。
她等了足足一分钟，等在线人数突破了一个惊人的数字，整个直播间的气氛都被一种紧张又兴奋的情绪填满时，她才缓缓开口。
“大家晚上好。”
她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出去，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沙哑，但很清晰。
“今天，不算命，不看相。”
直播间里的人都愣了一下，弹幕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江月瑶对着镜头，那双眼睛在灯光下，黑得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今天，我只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所有人一个反应的时间。
“一个……十五年前的故事。”
整个直播间彻底安静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今晚的内容，恐怕比那五亿悬赏还要劲爆。
“十五年前，有一个女孩。”江月瑶的声音很平，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往事，“她很年轻，刚走出校门，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我们叫她……‘夏天’吧。”
“‘夏天’很有天赋，她热爱表演，眼睛里有光。她很幸运，第一部戏就演了女主角。那部电影，是在海边拍的。”
弹幕里，开始出现零星的猜测。
“海边？电影？十五年前？”
“怎么有点耳熟？”
“电影拍得很顺利，所有人都说它会火。杀青那天，剧组在海边的一栋白色别墅里，开了一个庆功派对。”江月ou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只是在陈述。
“派对上，有很多人。有前途无量的‘新星’，有手握大权的‘导演’，还有财大气粗的‘制片人’。”
“他们都对‘夏天’很好，夸她演得好，未来可期。他们给她灌了很多酒。”
“后来发生的事情，‘夏天’记不太清了。她只记得，那栋白色的别墅，变成了她的噩梦。她哭着求他们放过她，但那个‘新星’只是冷漠地站在旁边，对她说了一句话。”
江月瑶顿住，目光穿透了镜头。
“他说：‘这只是游戏规则的一部分，习惯就好了。’”
这句话一出来，整个直播间炸了。
“卧槽！这话也太渣了吧！”
“等等，这个情节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是哪个老八卦吗？”
“重点是‘新星’、‘导演’、‘制片人’，还有‘海边的夏天’！这线索也太明显了！”
“后来的故事，就很简单了。”江?t瑶完全无视弹幕，继续讲她的故事，“‘夏天’崩溃了，她想报警，想把一切都说出去。但是她没有机会了。”
“几天之后，有人在几十公里外的市区公寓里，发现了她的尸体。她躺在冰冷的浴缸里，水被染成了红色。”
“官方的结论是，她有抑郁症，承受不了即将成名的压力，选择了自杀。”
江月瑶的声音低了下去。
“所有人都相信了这个说法。一个有抑郁症的新人演员，在成名前夜自杀，多么合理，多么富有戏剧性。”
“只是，没有人问，她为什么要从海边的别墅，跑回市区的公寓去死。”
“也没有人问，她那个据说写满了秘密的日记本，为什么会不翼而飞。”
“更没有人关心，她最好的朋友，那个唯一知道点什么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拿到一大笔钱，然后像人间蒸发一样，全家都消失在了国外。”
死寂。
直播间里，上千万人，没有一条弹幕。
所有人都被这个故事里透出的，那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和绝望震住了。
江月瑶扯了扯嘴角，那不像是一个笑。
“故事到这里，好像就该结束了。一个悲剧，仅此而已。”
“但是，并没有。”
她抬起眼，看向镜头，一字一句地开口。
“‘夏天’死了，被遗忘了。但那晚别墅里的其他人，活得都很好。”
“那个‘新星’，成了万众瞩目的‘影帝’。他拿遍了所有奖项，受人尊敬，被无数粉丝爱戴，身上披满了金色的荣光。”
“那个‘导演’，成了国际知名的大导，拍着投资上亿的大片。”
“那个‘制片人’，成了身价百亿的上市公司老板。”
“你看，多公平。”江月瑶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他们踩着一个女孩的尸骨，毁掉她的人生，偷走她的未来，然后登上了各自的王座。”
“他们以为，十五年过去了，一切都被抹平了。他们以为，只要‘夏天’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指证他们。”
她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镜头。
整个直播间里，所有人的屏幕上，都被她那双眼睛占满了。
“但是，他们忘了。”
“人会说谎，证据可以伪造，卷宗可以修改。”
“只有一样东西，不会骗人。”
“那就是，怨气。”
“一个人死得有多不甘心，那股怨气，就会缠着害她的人，多久。”
江月ika瑶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她靠回椅背，像是说完了故事，感到疲惫。
“故事讲完了。”
她对着镜头，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凶手，还活得很好，并且身披荣光。但我在这里，只是想告诉他们一声。”
“账单，总有送到的一天。”
说完，她直接掐断了直播。
会议室里，针落可闻。
沈行知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齐云瑞坐在椅子上，像一尊石像，他手里的那个牛皮纸档案袋，已经被他无意识地捏得变了形。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死寂。
是齐云瑞的私人电话。
他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开了免提。
“齐局！”电话那头是情报三处负责人的声音，急促又震惊，“您看直播了吗？现在全网都瘫痪了！”
“‘林薇薇’、‘季瑞’、‘海边的夏天’，这几个词条的搜索指数，在一分钟内，直接爆了！我们的舆情监控系统已经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华星娱乐的官网、季瑞工作室的微博、郑国安导演的社交账号……所有跟他们相关的地方，评论区全部被冲烂了！”
话音未落，齐云瑞的另一部手机也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负责监控目标动态的小组。
“说！”他吼了一声。
“报告齐局！目标季瑞出现异动！”电话里的声音很紧张，“直播结束的瞬间，他从家里冲了出来，正在自己驾车，车速非常快，状态很不对劲！”
“他要去哪？”齐云瑞站了起来。
“导航的目的地……”电话那头停顿了一秒，“是导演郑国安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