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紫色雾气如同贪婪的活物,贴着地面蔓延,吞噬着所经之处的一切生机。边缘一个窝棚的兽皮门帘被腐蚀出破洞,雾气钻入,里面立刻传来凄厉的惨叫和令人牙酸的溶解声。
祭司手中的骨杖剧烈颤抖,顶端紫色晶体的光芒明灭不定,那微弱的光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变薄。他额头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显然已到了极限。
“呜啊——!”一个躲在光罩边缘的年轻怪人躲闪不及,被一丝逸入的雾气沾到了手臂。那手臂立刻如同被强酸泼中,血肉消融,露出森森白骨,并且那腐蚀还在向上蔓延!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这个小小的部落。
龙毅挣扎着站起,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断裂般的剧痛。他靠在窝棚入口,看着眼前的惨状,眼神锐利如刀。
不能动用真元,经脉会彻底崩毁。神识也近乎枯竭。
唯一的希望,在于那与他性命交修的源初星核,以及……那枚破损的古墟令!
他记得,古墟令本身蕴含着极其精纯的空间之力,虽然破损,但其材质非凡。而归墟星简中曾模糊提及,某些极端污秽之力,有时会被至纯的空间波动扰乱甚至驱散。
赌一把!
“喂!”龙毅朝那祭司嘶哑地喊了一声,尽管对方听不懂。
祭司闻声回头,看到龙毅站在窝棚口,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是更深的焦急,他挥舞着手,似乎让龙毅赶紧躲回去。
龙毅没理会他。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将全部精神集中在那枚裂开的古墟令上。他尝试着,不是引导其中狂暴的空间之力,而是用自己残存的那一丝与源初星核相连的神念,去轻轻“叩击”令牌内部那稳定结构的核心。
嗡……
古墟令微微震动起来,裂痕处逸散出极其微弱、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空间涟漪。
不够!远远不够!
龙毅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强行从源初星核那黯淡的核心中,压榨出一丝最本源的星辉!这一下,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嘴角再次溢出血沫。
但这一丝精纯无比的星辉,如同火星溅入了油锅!
嗤——!
古墟令上的裂痕骤然亮起!不再是逸散,而是主动喷发出一片片如同破碎镜面般的、扭曲不定的空间碎片!这些碎片围绕着龙毅飞舞,切割着空气,发出细微的嘶鸣!
那汹涌而来的黑紫色雾气,在接触到这些无序的空间碎片时,竟像是遇到了克星,发出了“嗤嗤”的尖啸,雾气被搅乱、撕裂,甚至有一部分直接被那些微小的空间裂隙吞噬了进去!
虽然范围很小,只笼罩了龙毅周身不到一丈,但那效果立竿见影!
祭司惊呆了,他张大了嘴巴,浑浊的黄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部落里其他透过缝隙偷看的人,也发出了惊异的呼声。
龙毅忍受着神魂和肉体的双重痛苦,一步步,极其艰难地朝着祭司的方向,朝着雾气最浓的方向挪去。他所过之处,那致命的腐雾如同潮水般向两侧退避,留下一条短暂的安全路径!
“嗬……嗬……”祭司明白了龙毅的意图,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拼命催动骨杖,将那微弱的光罩向着龙毅的方向延伸,试图接应。
终于,龙毅踏入了祭司的光罩范围。他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用颤抖的手撑着地面,大口喘息,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古墟令的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裂痕似乎又扩大了一丝。
但效果已经达到!
有了龙毅刚才那一下的干扰和驱散,祭司压力大减,他怒吼一声,骨杖紫晶光芒一盛,竟然将光罩向外推出了数尺,暂时稳住了阵脚。
那黑紫色的雾气仿佛有意识般,在龙毅周围盘旋、试探,却不敢再轻易靠近,最终,如同退潮般,缓缓向远处缩回大地裂缝之中,直至消失不见。
危机,暂时解除了。
天空依旧是那片令人压抑的昏黄,但部落里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看着那个跪在地上,剧烈咳嗽,仿佛随时会散架的外来者。
祭司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龙毅。这一次,他的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甚至可以说是虔诚。他对着龙毅,再次做出了那个将骨杖横于胸前的礼节,然后指着龙毅,又指着那退去的雾气方向,对着所有从窝棚里钻出来的族人大声说着什么。
他的声音充满了激动和一种……近乎狂热的情绪。
族人们听着祭司的话,看着虚弱不堪却散发着神秘力量的龙毅,他们眼中的恐惧和贪婪渐渐被一种混杂着敬畏、好奇和……希望的光芒所取代。
他们慢慢地围拢过来,虽然依旧不敢靠得太近,但不再充满敌意。
龙毅看着这些眼神复杂的“原住民”,心中五味杂陈。他赌赢了,暂时赢得了生存的空间,甚至可能是某种程度的……地位?
但代价是,他的状态更差了。古墟令受损加重,源初星核的本源也消耗了一丝。在这个灵气污浊、危机四伏的鬼地方,他该如何恢复?又该如何离开?
祭司搀扶着龙毅,回到了那个最大的窝棚。他让龙毅坐在最柔软的兽皮上,亲自取来一个粗糙的陶碗,里面盛着一种浑浊的、散发着淡淡腥气的液体。他双手捧着,恭敬地递到龙毅面前。
龙毅看着那碗不明液体,皱了皱眉。他能感觉到这里面蕴含着一丝微弱的能量,但同样混杂着此界特有的腐朽气息。
祭司见龙毅犹豫,连忙比划着,指着碗,又指着龙毅受伤的身体,做出修复的动作,眼神恳切。
龙毅沉吟片刻。他现在没有挑剔的资本。他接过陶碗,屏住呼吸,将那浑浊液体一饮而尽。
一股灼热中带着阴寒的怪异能量流入喉咙,刺激着他受损的经脉,带来一阵剧烈的绞痛,但紧接着,源初星核似乎微微一动,竟将这能量中的一部分杂质炼化,汲取了那微弱的有益部分,虽然杯水车薪,但确实让他感觉好受了一点点。
看到龙毅喝下液体,祭司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坐在龙毅对面,开始用一种更慢、更清晰的语调,配合着丰富的手势,尝试与龙毅交流。
他指着自己,发出一个音节:“喀什。”
他指着龙毅,露出询问的神色。
龙毅犹豫了一下,吐出两个字:“龙毅。”
“隆……伊……”喀什祭司费力地模仿着,然后点了点头。
他指着外面昏黄的天,和死寂的大地,脸上露出深切的痛苦:“腐渊……这是……腐渊……”
他又指着那退去的黑紫色雾气:“腐潮……死亡之潮……”
最后,他指着龙毅的心脏位置,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说道:
“圣石……您是……圣石的使者吗?您是来……拯救‘烬民’的吗?”
龙毅看着喀什祭司那充满期盼和卑微的眼神,心中剧震。
圣石?烬民?
他低头,内视着那黯淡的源初星核。
难道……它在这个被称为“腐渊”的绝望之地,有着某种特殊的象征意义?
自己这个意外的闯入者,似乎被当成了……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