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水,渐渐沉淀在樱花酒店的各个角落。夜晚十一点,大部分宾客已然离去,留下的只有空旷走廊里回荡的、若有若无的酒气和香氛。传统的日式纸灯散发着柔和昏黄的光,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
草刈朗,这位草刈家的养子,早已醉意深沉。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敞开着,领带歪斜,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酒精放大了他心底那头名为欲望的野兽。他的目光,从婚宴开始,就几乎没有离开过那道纯白的身影——他的“妹妹”,菜菜子。
机会来了。他在一条通往后勤储物间的僻静走廊拐角,堵住了正准备回房更换便服的新娘。菜菜子依旧穿着那身象征纯洁无瑕的“白无垢”,厚重的妆容让她像一个人形玩偶,看不清真实情绪。
“菜菜子……我的好妹妹……”草刈朗喷着浓重的酒气,身体摇晃着逼近,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抓住了菜菜子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蹙眉,“让哥哥……好好检查一下身体……看看王平安那家伙,有没有亏待你……”他的话语粗俗不堪,另一只手就要向那白无垢的衣襟探去。
菜菜子没有惊慌失措地尖叫,甚至没有试图大力挣扎。她只是微微抬起了低垂的眼睑,那双在厚重白粉下依然清澈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厌恶。就在草刈朗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身体的瞬间,她空着的另一只手,如同变戏法般从宽大的和服袖口中探出,手中紧握着一支闪烁着寒光的、精致的金属发簪。簪头尖锐,稳稳地抵在了草刈朗的喉结上。
“兄长,”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入草刈朗被酒精麻痹的神经,“请自重。”
冰冷的触感让草刈朗动作一僵,酒醒了两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一向温顺、沉默的妹妹,竟敢如此反抗。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端传来脚步声。蒋南孙恰好路过。她本就心事重重,难以入眠,想到处走走散心,却撞见了这不堪的一幕。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她立刻掏出手机,点开录像功能,对准了两人,声音清冷而坚定:“放开她!”
草刈朗的怒火瞬间被点燃。被菜菜子威胁的羞辱,加上被外人撞破的难堪,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他猛地甩开菜菜子持簪的手(菜菜子顾忌着不敢真刺,顺势后退),转而将所有的暴戾倾泻向蒋南孙。“八嘎!臭女人!”他怒吼着,一巴掌狠狠朝蒋南孙的脸掴去。
然而,蒋南孙并非他想象中的柔弱女子。弟弟的惨死早已将她骨子里的韧性磨成了锋利的刀刃。面对呼啸而来的巴掌,她没有退缩,而是眼神一凛,身体微微下沉,左手格挡,右手顺势抓住草刈朗挥来的手臂,腰腹发力——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砰!”草刈朗沉重的身体结结实实地砸在铺着地毯的走廊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躺在地上,一时懵了,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蒋南孙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得可怕,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忘了说,我学过一点点防身术。”
这边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其他人。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王平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显然是从某个重要的谈话中抽身而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一眼扫过现场:持簪警惕的菜菜子,摔倒在地、狼狈不堪的草刈朗,以及手持手机、面色冷然的蒋南孙。瞬间明白了大半。
没有多余的质问,没有警告。王平安的动作快如闪电,他疾步上前,在草刈朗刚刚挣扎着想要爬起的瞬间,已经拔出了腋下的手枪,“咔嚓”一声上膛,冰冷的枪口直接抵住了草刈朗的额头,将他重新压回地面。
“她,”王平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冻结空气的杀意,目光先是扫过蒋南孙,然后落在菜菜子身上,最终钉死在草刈朗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现在是我的人。你,想找死?”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笼罩了草刈朗。酒瞬间全醒了,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无法控制的颤抖。
“够了!”
一声苍老而威严的断喝传来。草刈一雄在家仆的簇拥下,缓缓走来。他看也没看地上的养子,先是向王平安和两位女士微微躬身:“小女、蒋小姐受惊了。家教不严,是我之过。”
然后,他走到草刈朗面前,浑浊的老眼里没有丝毫温情,只有绝对的权威和失望。“丢人现眼的东西!”话音未落,他抬起干瘦的手掌,用尽全力,一巴掌扇在草刈朗的脸上。声音清脆响亮,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草刈朗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渗出血丝,却不敢有丝毫反抗。
“断指谢罪。”草刈一雄冷冷地吐出四个字,仿佛在决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是极道世界里,最经典也最残酷的谢罪方式。
立刻有手下递上来一把短小的、锋利的肋差。草刈朗看着那把刀,脸上血色尽褪,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挣扎。但在养父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下,在王平安那依旧抵在额头的枪口下,他颤抖着伸出手,接过肋差。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狠厉,将自己的左手小指按在冰冷的地板上,右手高举肋差,猛地切下!
“呃啊——!”压抑的痛吼从他喉咙里挤出。
那截脱离了身体的小指,苍白中带着血色,孤零零地躺在昂贵的地毯上。殷红的血珠,一滴,两滴,迅速渗出,浸润了地毯的纤维,在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而残酷的美感。榻榻米的边缘,也溅上了几滴暗红。
王平安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缓缓收回了枪。“记住,”他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下一次,断的就不是手指,是脑袋。”
茨城县郊外,一片广袤而荒凉的原野。远处是起伏的丘陵,近处是贫瘠的土地,顽强地生长着一些野草。与这片荒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场地中央那栋拔地而起的、充满未来主义设计感的银灰色建筑群——平安-草刈联合芯片制造工厂。这里,将是未来财富与权力的巨大源泉。
巨大的资金投入清晰分明:王平安方面出资60%,高达十亿美金,展现了其雄厚的资本实力;草刈组出资40%,五亿美金,并提供了土地和政治层面的疏通。安保力量更是森严:草刈组调动了四百名精锐组员,负责外围警戒和本土关系的处理;而王平安则从自己旗下的“平安安保”调来了两百名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国际好手,负责核心区域和技术的安全。双方人马泾渭分明,又相互制衡,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在工厂主体建筑旁的一片特意开辟出的空地上,举行了一个简短的象征性仪式。草刈一雄和王平安,一老一少,一传统一现代,共同亲手栽下了一株幼小的樱花树苗。泥土被小心地覆盖在树根上。
草刈一雄拄着拐杖,望着这片荒原和崭新的工厂,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他用日语缓缓说道:“王君,希望我们的利润,能像这樱花一样,年年盛开,绚烂长久。”
王平安点了点头,目光却锐利地扫过远处的山丘。他心中并无老者那般诗意,只有冰冷的计算和警惕。
他们并不知道,在远处一个视野极佳的山坡上,密林的阴影中,一架高倍望远镜正静静地对着工厂的方向。镜头后面,是宋家明那张阴鸷而充满恨意的脸。他看着下方那象征着他失败和耻辱的合作成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饱含杀机的弧度。
“看来你们也喜欢樱花?”他低声自语,仿佛毒蛇吐信,“那我就让你们这片荒原,开满血染的‘花’。”
芯片工厂的建设和初期运营逐步走上正轨,为了便于管理,王平安、蒋南孙以及菜菜子暂时居住在工厂附属的高级员工宿舍区。这里安保严密,本该万无一失。
一个深夜,宿舍区内静悄悄。菜菜子和蒋南孙因为白天的忙碌,晚上难得清闲,在菜菜子的套间里一起用平板电脑追看一部流行的韩剧。灯光温暖,气氛暂时放松了连日来的紧绷。侍女在门外守候。
然而,危机总是来自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八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利用工厂复杂的排水管道系统,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宿舍区内部。他们动作矫健,配合默契,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好手,手臂上隐约可见黑龙会的刺青。为首之人,眼神阴冷如鹰隼,正是宋家明。
他精准地找到了菜菜子的房间。门外守候的侍女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一记精准的手刀击晕。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撬开。
当蒋南孙和菜菜子察觉到不对时,宋家明等人已经如同黑暗潮水般涌入房间。蒋南孙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抓起手边的金属台灯,厉声喝道:“什么人!”同时试图按下警报器。
但对方速度更快!一名蒙面人手中的电击器爆发出蓝色的电弧,精准地戳在蒋南孙的手臂上。强烈的电流瞬间席卷全身,她身体一僵,台灯脱手落地,整个人软倒下去,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的是菜菜子惊恐的眼神。
菜菜子想要呼救,一个特制的、浸透了高效麻醉剂的布袋已经从后面套住了她的头。她只挣扎了几下,便失去了知觉。
宋家明看都没看倒在地上的蒋南孙,目光落在昏迷的菜菜子身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他从容地走到桌前,拿起一张便签纸,用笔写下几行字,然后将其压在台灯下。
纸条上写着:「要人,明午12点,废弃三菱芯片厂,硫酸池见。只准王平安一人来。」
同一时间,东京市区一家隐秘的高级酒吧内。草刈朗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卡座里,面前已经堆满了空酒瓶。他被切断小指的左手包裹着厚厚的纱布,每一次疼痛都提醒着他那晚的耻辱。他对王平安的恨意,对菜菜子扭曲的欲望,以及对养父偏心的不满,在酒精的浸泡下疯狂发酵。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坐到了他对面。草刈朗醉眼朦胧地抬头,看清来人时,浑身一个激灵,酒意醒了大半——是宋家明!
“草刈君,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宋家明微笑着,推过去一杯威士忌,“聊聊?”
草刈朗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动酒杯。
宋家明也不在意,身体前倾,声音充满了蛊惑:“帮我一个小忙。事成之后,菜菜子……归你。随你怎么‘玩’。另外,再加一亿美金。足够你远走高飞,逍遥快活。”
这个条件,像毒药一样精准地击中了草刈朗内心最黑暗的渴望。他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挣扎。良知在最后一刻发出微弱的警告,但很快就被仇恨、欲望和贪婪彻底吞噬。
宋家明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上面已经拟好了合作的条款,虽然隐晦,但意思明确。还需要一个血色的签名,以表决心。
草刈朗眼神中的浑浊最终凝固为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他咬破了自己的右手拇指,在文件指定的位置,用力按上了一个鲜红的指印。镜头特写他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里面最后一丝人性的微光,彻底熄灭。
正午十二点,废弃多年的三菱芯片厂区内,弥漫着浓烈的刺鼻化学气味。巨大的厂房内部,一个原本用于工业处理的硫酸池如同恶魔张开的大口,翻滚着令人胆寒的白色烟雾,咕嘟作响。池壁上满是腐蚀的痕迹。
蒋南孙和菜菜子被粗糙的绳索捆绑着,吊在横跨硫酸池上方的钢梁上,距离那翻滚的致命液体,仅有一米五左右。她们已经苏醒,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恐惧,嘴巴被胶带封住,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咽。
宋家明站在池边,手里握着一个红色的遥控器,脸上是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容。他看着独自一人,双手空空从厂房门口走进来的王平安,扬声笑道:“王平安!你上次在东京断我财路,这次,我要砍断你的‘命根子’!看着你的女人在你面前融化,感觉一定很美妙!”
王平安的脚步很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看不到头顶上命悬一线的爱人,也看不到脚下那致命的池子。他在距离宋家明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放人。我把芯片厂我那60%的股权,全部转让给你。”
这个代价不可谓不巨大,那是十亿美金和未来无限的财富。宋家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加癫狂的大笑:“股权?哈哈哈!王平安,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钱,我要!但我更要你死!要你痛苦地死!”
话音未落,他脸上的笑容骤然转为极致的狰狞,拇指狠狠地按下了遥控器上的按钮!
“咔啦啦——”一阵机械传动的声音,吊着两个女人的铁链猛地向下滑落!她们的身体瞬间下坠,眼看就要坠入硫酸池!
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突兀的枪响!不是来自王平安,而是来自厂房侧面的一个破窗!子弹精准地打中了控制铁链的卷扬机关键部件,溅起一溜火星,使得下坠之势猛地一滞!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辆黑色的丰田轿车如同脱缰的野马,撞破厂房侧面腐朽的铁皮墙,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冲了进来!车子以一个极其惊险的角度,车身打横,险之又险地卡在了硫酸池的边缘,厚重的底盘和车顶,恰好挡住了因为卷扬机故障而再次微微下落的蒋南孙和菜菜子!铁链哗啦作响,最终缠绕卡死在了变形的车底框架上!
是草刈朗!他双目赤红,握着方向盘,完成了这最后一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宋家明措手不及。“混蛋!”他怒骂一声,几乎想都没想,调转枪口,对着驾驶座上的草刈朗连开数枪!
“砰!砰!砰!”
车窗玻璃瞬间粉碎。草刈朗身体连震,胸口爆开几朵血花。他张了张嘴,鲜血从口中涌出,眼神开始涣散。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车门,身体软软地滚落在地,朝着菜菜子的方向,艰难地爬行了一小段距离,在地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菜菜子……对……不起……”他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头一歪,气绝身亡。临死前,那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解脱和微不可查的歉意。
这宝贵的几秒钟,为王平安创造了绝地反击的机会!
在草刈朗驾车闯入的瞬间,王平安已经如同猎豹般俯身翻滚,利用车辆和池边设备的掩护,迅速拉近了与宋家明的距离!在宋家明开枪射击草刈朗的同时,王平安已经从后腰拔出了另一把隐藏的备用手枪!
他没有瞄准要害。而是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稳稳地扣动了扳机!
“砰!”
第一枪,精准无比地命中宋家明的胯下!血花混合着组织液爆开,宋家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整个人如同被抽掉骨头般跪倒在地,手中的遥控器也脱手飞了出去。
但这并没有结束。王平安面不改色,继续开枪!
“砰!砰!砰!砰!”
连续四枪!分别命中宋家明的左、右肩膀,左、右膝盖!枪枪打在关节处,粉碎骨骼,断绝其任何行动能力!
宋家明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鲜血从他身下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泊。他还没有死,但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成了一个只能发出痛苦呻吟的“人棍”。
就在这时,厂房内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拉枪栓的声响。宋家明带来的八名黑龙会精锐,以及听到动静赶来的、隶属于草刈组和王平安的安保人员,大约各三十人,瞬间涌入厂房,双方举枪对峙,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住手!”
一个苍老而充满威严的声音打破了僵局。草刈一雄在家仆的护卫下,缓缓走入这片如同地狱般的厂房。他看都没看地上死去的养子和已成废人的宋家明,目光直接投向王平安,手中举着一把合拢的折扇。
“王君,给老朽一个面子。”草刈一雄沉声道,“各退一步。留他一条狗命,我山口组带走医治。我保证,他此生,不再踏足香江,亦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这是极道世界处理这种局面的常用方式,避免全面开战,同时由一方接管失败者,以示权威和了结。
王平安看着地上如同蛆虫般蠕动、眼神却依旧充满刻骨恨意的宋家明,又看了看被救下来、惊魂未定、相拥哭泣的蒋南孙和菜菜子。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手腕一松,“哐当”一声,将打空弹匣的手枪扔在了地上。
“带走。”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更多的是冰冷的漠然,“别再让我看到他。”
几名草刈组的手下上前,粗暴地将如同破布娃娃般的宋家明拖了起来。宋家明四肢无力地垂下,因为剧痛和失血,意识已经模糊,但被拖动时,他竟猛地仰起头,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对着王平安的方向,发出嘶哑而狰狞的狂笑:
“王……平安……我……会……回……来……的……”
声音如同诅咒,在空旷的厂房内回荡。地上,那道长长的、暗红色的血痕,从池边一直延伸到门口,仿佛恶魔留下的印记。
数日后,成田机场。黄昏时分,天际线被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巨大的玻璃幕墙外,晚樱的花瓣在微风中纷飞飘落,如同一场绚烂而短暂的雪。
菜菜子的脚踝在之前的绑架中受了轻伤,坐在轮椅上,由蒋南孙细心推着。草刈一雄亲自到机场送行。老人穿着传统的和服,对着王平安,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婿,芯片厂,我会守好。令媛,”他看了一眼轮椅上的菜菜子,眼神复杂,“我也会教好。请放心。”
王平安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他一手轻轻接过蒋南孙手中的轮椅,另一只手,则无比自然地牵起了蒋南孙的手。蒋南孙微微一顿,没有挣脱,反手与他十指紧扣。
三人,以一种奇妙的、却又无比和谐的姿态,步入了通往国际出发的登机口。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合在一起,仿佛预示着某种新的开始。
在机场某个遥远的、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一个同样坐在轮椅上、全身覆盖着毯子、只露出一张苍白扭曲脸庞的人,正由一名面无表情的护士推着。正是宋家明。他的眼神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地盯着王平安三人消失的方向,嘴角因为极致的恨意而不受控制地抽搐着。那目光,仿佛要将他们的背影烧穿。
画面,在这充满余烬未熄的恨意与迈向新生的决绝对比中,渐渐暗了下去。
万米高空,波音客机的头等舱内异常安静。舷窗外是翻滚的云海,被夕阳染上最后一抹金边。
菜菜子因为伤势和连日的惊吓,服了药后,靠在王平安的肩头沉沉睡着了,呼吸均匀。蒋南孙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浩瀚的云海,眼神有些迷离。弟弟的血仇,东京的惊魂,硫酸池边的生死一线……过往种种,如同电影胶片般在脑海中闪过。
许久,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王平安,我欠你一条命。”她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也欠你……一颗心。”
王平安没有立刻回答。他细心地替肩头的菜菜子掖了掖滑落的毯子,然后转过头,看向蒋南孙。他的眼神深邃,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冰冷和杀伐,而是沉淀着一种复杂而深沉的情绪。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扶手上的、微微冰凉的手。
“别急着还。”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先用余生,慢慢还。”
蒋南孙看着他,眼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但那水雾之后,是清晰无比的、如同星辰般闪亮的坚定和情意。她微微倾身,闭上眼,将自己温软的唇,轻轻印在了他的唇上。
一个轻如羽翼,却重若千钧的吻。承载着过去的伤痛,也许诺着未来的陪伴。
镜头缓缓拉远,穿过舷窗,将这温馨而坚定的一幕定格。银色的飞机如同利剑,坚定地穿入前方更加厚重、但也可能迎来崭明日出的云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