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巡逻队的内鬼
药铺的木门被风推得吱呀作响,林夏正帮张萌把土豆种塞进布袋深处,就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瞬间绷紧了神经,将孩子往柜台后推了推,自己则抓起墙角的铁棍——那是张医生用来撬开药材箱的,铁头磨得发亮。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接着是两下轻叩,节奏很特别:先敲两下,停顿片刻,再敲三下。林夏的心猛地一跳——这是张凯教过的暗号,说是自己人的意思,他还笑着说这是土豆发芽的节奏,两下是破土,三下是展叶。
她犹豫着拉开门闩,门缝里露出张年轻的脸。是小李,巡逻队三队的队员,上个月还在矫正中心的食堂见过,当时他正把掉在地上的馒头偷偷塞给一个瘦得脱形的老人。
小李的脸色很白,额头上全是汗,手里紧紧攥着个牛皮纸袋,袋口露出半截白面包。看到林夏,他迅速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快让我进去,有人跟着。
林夏侧身让他进来,刚关上门,就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他身上还穿着巡逻队的黑色制服,肩章是三级执行员,但袖口沾着泥,裤腿还有个撕破的口子,像是在什么地方摔过。
你怎么来了?林夏握着铁棍的手没松,巡逻队不是在搜捕我吗?
小李没回答,先从牛皮纸袋里掏出个面包,塞给躲在柜台后的张萌:快吃,这是特供粮,填肚子。然后才转向林夏,从制服内袋里掏出张折叠的纸,规则组让我引你去仓库,说那里有能让你娘免于处罚的文件,其实是埋伏,三队的人已经在仓库周围布控了,就等你自投罗网。
林夏展开那张纸,是份伪造的豁免通知,上面盖着规则组的红色印章,写着林夏之母因配合调查,可豁免深度矫正,但落款日期是明天的——显然是仓促伪造的。
他们怎么让你来了?林夏注意到他手腕上的手环,那是执行豁免者的标志,银色的环面刻着复杂的花纹,此刻却在靠近表扣的地方裂了道缝,露出里面的蓝色塑料,上面印着一串数字:居-0713-林。
是居民编号。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执行豁免者的手环里不该有居民编号,那是普通人才有的标识。这意味着,小李根本不是真正的豁免者,他和他们一样,是被规则组控制的伪装者。
小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环,苦笑了一下,用指甲抠了抠那道裂缝:假的,全是假的。他的声音发颤,我娘快饿死了,规则组说,只要我把你骗去仓库,就给她特供粮,还说能让她进康养中心。可我刚才在队部听到他们说,等抓住你,就把我娘转去深度矫正区,说知情者不能留
他突然抓住林夏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知道仓库的秘密,他们藏在地下三层的不是文件,是真粮食,去年秋收的新麦,还有好几袋土豆种。张凯前几天就是想偷运那些种子才被抓的,他不是逃跑,是被自己人出卖了。
林夏想起张凯留下的地图,上面确实标着地下三层有异动,当时还以为是守卫严密,没想到藏着真粮。
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负责仓库的夜间巡逻,小李的声音压得更低,上个月换班时,我在通风口听到里面有动静,偷偷掀开格栅看过,堆了至少二十个麻袋,上面印着储备粮-01,那是只有高层才能动用的标识。而且......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着,张凯被处决前,我去看过他,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金属片,是从手环上拆下来的零件,上面刻着个微型地图,画着仓库的通风管道走向,在某个位置画了个叉,旁边写着19:00换风。
这是仓库的通风系统图,小李解释,19点会有十分钟的全面换风,那时管道里的监控会暂时关闭,你可以从这里进去,直达地下三层。张凯说,你肯定需要这个。
林夏捏着那个金属片,边缘很锋利,割得指尖发疼。她想起张凯被处决那天,广场上的广播反复播放着反抗者的下场,而这个年轻的巡逻队员,却在人群里偷偷掉眼泪。
你为什么要帮我?
小李的眼圈红了,他从制服口袋里掏出张揉得皱巴巴的照片,上面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抱着个小男孩,背景是片绿油油的菜地。这是我娘和我侄子,他的声音哽咽了,我侄子去年因为体重超标被送进矫正中心,出来时只剩三十一斤,没撑过冬天。我娘受不了打击,眼睛哭瞎了,现在靠捡别人扔的菜叶活着。规则组说,只要我听话,就给我娘治眼睛,可他们昨天把她转到了观察区,那里根本就是等死的地方。
他突然抓住自己的手环,用力往桌角砸去,的一声,银色的外壳裂开,露出里面的电路板,还有个小小的芯片,上面印着控-03这东西不仅能定位,还能监听!他们说执行豁免者能有特供粮,全是骗我们的,我们就是他们的棋子,用完就扔!
张萌突然指着门外:有人!
三人立刻安静下来,透过门缝,看见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巡逻队员正往药铺这边看,其中一个举着对讲机,似乎在汇报什么。
小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是追踪器,他们能通过手环定位我。他迅速从制服上扯下肩章,又把巡逻队的徽章拽下来,林夏,你必须相信我。仓库的真粮对我们很重要,那是去年王奶奶带领大家偷偷种的,被规则组强行没收了,他们说要统一分配,其实是想留着做绝育种子的实验。
他从牛皮纸袋里又掏出个东西,是包用油纸裹着的种子,打开一看,是些饱满的麦粒,上面还带着泥土的气息。这是我昨天趁换班偷的,藏在通风口的夹缝里,你闻闻,是活的,能发芽。
林夏把麦粒凑到鼻尖,闻到股淡淡的麦香,混杂着阳光的味道——那是只有新收的粮食才有的气息。她想起王奶奶说过,好种子能闻出活力,看来小李没骗她。
仓库的埋伏什么时候动手?
他们说等你进了地下三层就封死入口,用催泪弹逼你出来,然后当场,对外宣称拒捕反抗小李看了眼窗外,那两个巡逻队员还在徘徊,我不能待太久,再不走他们会起疑。这是我娘藏的腌菜,能顶饿。他又塞过来个小陶罐,记住,通风管道里有三个岔口,选中间那个,里面有我昨天放的绳子。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张萌,那孩子正小口啃着面包,眼睛亮晶晶的。告诉张医生,他女儿萌萌很安全,我会想办法照看。然后冲林夏点了点头,拉开门,装作搜查的样子,朝着与仓库相反的方向走去。
林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那两个巡逻队员果然跟了上去。她打开那个小陶罐,里面是些腌萝卜干,黑乎乎的,却散发着熟悉的咸香——和母亲以前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张萌突然指着门口:他的面包袋忘带了。
林夏捡起来,发现袋底有个小小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三队的老王、老刘是自己人,他们的手环上有同样的裂缝。
她握紧那个装着麦粒的油纸包,指尖能感受到种子的硬度。原来在巡逻队的黑色制服下,还有这么多藏着秘密的人,他们像石缝里的土豆苗,哪怕被规则的巨石压着,也在拼命寻找能透气的缝隙。
远处传来巡逻车的引擎声,林夏把通风管道图塞进贴身的口袋,又给张萌塞了个馒头:我们得走了,去仓库,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张萌用力点头,小脸上沾着面包屑,眼睛却亮得像两颗星星。药铺的门再次关上时,林夏回头望了眼小李消失的方向,心里突然有种预感——这个年轻的巡逻队员,或许不会只是个传递消息的人。
而那个裂了缝的手环,像个无声的宣言:再严密的伪装,也藏不住想要活下去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