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在半山腰上的破屋子,在听泉山附近的一座荒山上,以前种了果树,这屋子是盖在这儿用于看守果树的人住的。
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搜不到这里来,怎么也得把城里每块砖瓦都掀开看看了,才会把注意力放到外面,估计现在还以为他们在城中某处躲藏着。
迟许不是没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可让景昱心里一直有个结,他更愿意帮他把这个结给打开。
“死了吗?”景昱见他回来。
“哪有这么容易死。”迟许拉住他的手,低头认真揉捏着,“你准备把他们怎么办?”
景昱看向外边,没有回答。
迟许想劝他,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没有立场帮景昱做决定。
“把匕首给我。”景昱站了起来,端上蜡烛要往外走。
迟许心脏狂跳,听话的把匕首递给他,在他要走出这间小破屋子之前,又将人拉住。
“你要拦我?”景昱眼神冰冷,像是在看陌生人。
迟许手渐渐握紧,又松开,“景昱,等他们把馒头吃完了再去吧……”
“呵。”景昱冷笑道:“迟许,他们可不会吃用粮食做的馒头,他们只吃用人血做的馒头。”
景昱甩开他的手,大步跨出房门。
迟许没有动作,在刚才景昱坐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门又被推开,他们以为是迟许又回来了,那两个馒头还在,不过已经被他们拿来出气弄脏了。
言老爷看见他拿着匕首,也顾不上地面硌得疼了,拼命往后退。
“你这个混账!你想要干什么?!”言老爷声音中充斥着恐惧,他害怕此时的景昱。
景昱居高临下的望着此时在地上蠕动的言老爷,慢条斯理的把蜡烛放到窗台,缓缓走上前去,停在他身前一步的位置。
“我干什么?”
景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用力将言老爷拖了出来。
“我是你亲爹!言景昱!”言老爷嘶吼着,试图用孝道把他喝退,“你不得好死!不忠不孝!一定会遭报应!”
“遭报应?”景昱轻轻笑了起来,拔出匕首,将刀鞘随意扔在了地上,“如果真的有报应的话,你为什么还活得好好的?”
“我的奶嬷嬷被你们推进枯井摔死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你现在这样,用尽最后的力气,咒骂你不得好死,一定要遭报应?”
“还有我娘……言家真是烂透了,一群蛆虫,图谋她的嫁妆,用于填补言家的亏空,你们选在她生产到一半的时候,叫走所有的稳婆,将她一个人留在里面,让她选是自己死,还是我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日后你们会遭报应?”
言老爷双腿发软,眼睛有些花了,分不清面前的人是他,还是她。
一股尿骚味传来,他的身下流出了一摊黄色液体。
“没用的东西。”景昱眼里闪过厌烦,不准备再跟他啰嗦,眼睛眨也不眨的将匕首对准了言老爷。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惊动了四周的一切,鸟雀纷纷逃离,草丛中奔跑的老鼠也停下来驻足观望,寻找这在夜里分外惊悚的声音从何而来。
迟许闭着眼睛,不去听隔壁的动静,惨叫声持续了整整一刻钟,期间苏子辰疯狂挣扎着想跑,他也的确挪动到了门外,不过速度极其缓慢。
言老爷彻底昏死过去,景昱扔掉手里那条滑腻恶心的舌头,满脸鲜血淋漓转身,把苏子辰拖了回来。
“景昱!景昱!”苏子辰疯狂喊叫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下身淅淅沥沥的滴着水。
“景昱!我可没对你怎么样!我什么都没有做!”
苏子辰亲眼目睹了言老爷的下场,吓得魂儿都飞走了一半,再看景昱,再夺目的容貌,也变成了地狱恶鬼的模样。
景昱将沾满鲜血的手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安静点,放心,我不会那样对你。”
苏子辰牵强的挤出一个笑容,讨好的说:“景、景昱,算起来我们才该是天作的良缘,我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言曦承就是跟我定亲的人!”
“你要是愿意,等回去我就休了他,从此以后,苏家的主君只能是你!”
景昱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转而变成了一种戏谑。
“好了,把嘴闭上。”
苏子辰眼泪模糊了视线,下颌被景昱钳制住,躲避不了,他能清晰感受到脸颊上传来的刺痛,皮肉被刀尖划开。
景昱用匕首,在他脸上划出了‘忘恩负义’四个字。
当年他娘亲苏夫人出门礼佛遇袭,是唐雪雁伸出援手救了苏夫人,也救了还在肚子中的他,却连累她被贼人踢了一脚,小产失去了一个孩子,作为补偿,两家才由此定下了亲事。
可惜人心易变,救命之恩终究抵不过其他东西。
就在他以为折磨要结束时,下身突然一凉,苏子辰瞪大双眼,眼前被血迹染红成一片,比划脸还要痛上百倍的剧痛席卷全身,紧接着人就失去了意识。
迟许神色凝重,眉心皱得死紧,许久没有动作,等他终于反应过来周围安静了太久时,出去看已经没有了景昱的身影。
屋外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夜色中徘徊,被风裹着往外飘去。
迟许不知道景昱去了哪儿,四处搜寻,担心他受到了刺激会想不开。
终于,他在一处悬崖边上找到了他。
景昱坐在边上,双脚悬在外面,从崖底吹上来的风掠起了他散落的头发。
许多无形又数不清的丝线,从他身上连接到了迟许的心脏,被牵动着疼痛,恐慌,迷茫。
“景昱……”
迟许跪了下去,小心呼唤着景昱的名字,“景昱……”
景昱回头,看着他笑了。
迟许连呼吸都忘了,伸长手臂做着要拥抱他的姿势,膝行上前,缓慢的,温柔的靠近崖边。
“景昱,你不要动好不好?”
“景昱,你怎么走这么远,我找了你好久,景昱。”
迟许能感到他的心脏已经跳动到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