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
每天,都是地狱般的单方面殴打,然后以奇迹般的瞬间治愈结束。素裳从一开始的震惊,到麻木,再到习以为常。她甚至开始期待每天的训练,因为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适应着这种高强度的对抗。
第n天。
“嗨!岚哥!我们来探班啦!”星元气满满的声音从习武场外传来。
她和三月七,还有丹恒,像三个好奇宝宝一样扒在门口张望。
“哇,素裳好惨啊,被揍得跟个沙包一样。”三月七小声嘀咕。
“是啊,好惨。”
黄岚没有理会那边的嘈杂,今天的训练已经开始。
他一个箭步上前,手中的木剑化作一道直线,直刺素裳的胸口。
这一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
素裳的瞳孔猛地一缩。
几天来的肌肉记忆在这一刻爆发。她没有思考,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她的手腕一抖,轩辕剑划出一道柔和而精准的圆弧。
“守剑·垂柳!”
锵!
一声清脆的交击声。
黄岚的木剑被她的剑刃黏住,顺着那道圆弧滑向一旁,凌厉的攻势被彻底化解。
这是开战以来,她第一次,在没有被压制的情况下,成功格挡了黄岚的攻击。
全场一静。
连门口看热闹的三人组都安静了下来。
素裳自己也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黄岚,脸上慢慢浮现出狂喜。
“我!我防住了!黄岚先生!我防住了!”她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
黄岚看了她一眼,缓缓收回木剑。
他给了她一个认可的点头。
“有点样子了。”
这四个字,比任何赞美都让素裳感到振奋。
“别高兴得太早。”
黄岚随手将那柄已经陪伴了他几天的木剑扔到一边,木剑在石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那把批量生产的支配之键,在一阵微光中,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训练场内的空气,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热身到此为止。”黄岚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其中蕴含的压迫感却让门口的星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将剑尖遥遥指向素裳。
“从现在起,我会用这把剑。”
“跟不上我的速度,会受伤的。”他补充了一句,“真正意义上的,受伤。”
素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素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那不是木剑,那是一柄真正能够斩断金铁,收割生命的凶器。从剑身散发出的,不再是训练用的钝感,而是一种凝练到极致的锋锐,只是看着,就让她的皮肤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习武场边的气氛也随之冻结。
“他……他来真的啊?”三月七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星的衣袖。
星没有说话,但她抱在胸前的手臂收得更紧了,身体微微前倾,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中。
她见识过黄岚的战斗,但那都是对敌。她从未想过,这种级别的压迫感,有一天会用在同伴身上,哪怕只是训练。
丹恒的反应最为平静,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三月七,示意她安心,但那双沉静的眸子里,却倒映着场中那柄奇特长剑的每一寸寒光。他能感觉到,黄岚收敛了九成的力量,可仅仅是逸散出的那一成,就足以让寻常的云骑军战士胆寒。
“准备好了吗?”黄岚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素裳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她从恐惧中挣脱出来。她双手紧紧握住轩辕剑,手背上青筋毕露。她很清楚,退缩,就意味着前功尽弃。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摆出了守剑的架势。
“很好。”
话音刚落,黄岚动了。
他没有使用任何身法,就是最简单直接的一步前踏,手中的支配之键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刺素裳的喉咙。
太快了!
素裳的大脑一片空白,几天来被殴打出的肌肉记忆疯狂尖叫。她想也没想,手腕翻转,轩辕剑的剑身横在胸前,试图再次用出“守剑·垂柳”。
然而,这一次,她面对的不是木剑。
“锵!”
一声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炸开。
轩辕剑的剑刃与支配之键的剑锋碰触的瞬间,素裳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剑身传来。她引以为傲的化劲技巧,在那绝对的力量和锋锐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她的“守势”被瞬间撕碎。
黑色的剑锋轨迹微微一偏,擦着她的剑身滑过。
嗤啦!
一道血线,在素裳的左臂上绽开。
鲜红的血液立刻浸透了她的衣服,在寂静的习武场中显得格外刺目。
“啊!”
素裳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震惊。她低头看着手臂上那道清晰的伤口,感受着火辣辣的刺痛感,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真正的伤。
就在素裳惊讶之际,黄岚的攻势再次袭来,又为她又添了几道伤口。
“岚哥!”星再也忍不住,大喊出声。
三月七更是吓得捂住了嘴,眼眶瞬间就红了。
黄岚却置若罔闻。他看着因疼痛和恐惧而动作变形的素裳,内心毫无波澜。这点伤,不算什么。真正的战场,敌人不会给你时间去惊讶,去恐惧。任何一丝迟疑,换来的就是死亡。
他没有给素裳任何喘息的机会,手腕一转,剑锋横扫,直取素裳的腰腹。
这一剑,带起了尖锐的破风声。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素裳。她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黑色剑光,身体因为恐惧而无法动弹。她想躲,可双腿却灌了铅一般沉重。
完了。
就在这绝望的瞬间,黄岚那冰冷的声音,如同锥子一般刺入她的脑海。
“发力始于足下,经由腰胯,达于指尖。你的力量只用了手臂,软弱无力。”
“战斗不是请客吃饭,你出剑的瞬间还在犹豫,是想死吗?”
“你的剑在发抖,是你的身体无法驾驭剑的力量!”
过去几天,被木剑敲打在身体每一处时伴随的话语,在这一刻,如同洪钟大吕,在她脑中轰然炸响。
对……力量……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素裳发出了一声自己都未曾听过的,夹杂着哭腔与野性的嘶吼。
她放弃了所有防御,放弃了所有招式。她将所有的恐惧,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痛苦,全部灌注到了双腿之中。她猛地一踏地面,身体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强行扭转,腰腹发力,带动整个上半身,将手中的轩辕剑由下至上,狠狠地撩了出去。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
这是最原始,最纯粹,也最不顾一切的一剑。
是蝼蚁在被碾碎前,拼尽全力的最后一咬。
黄岚的剑,停在了距离她腰侧一寸的地方。
他不得不停。
因为素裳那柄金色的长剑,以一个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角度,擦过了他的剑身,凭借着那股一往无前的决死气势,撕开了他刻意留出的防御空隙。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
一道伤口出现在黄岚持剑的右手手背上,血液缓缓渗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习武场内外,一片死寂。
三月七忘记了哭泣,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场中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星抱在胸前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丹恒握着击云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他看到了,在那一瞬间,素裳的剑上,附着上了一层极其微弱,但又无比纯粹的剑意。那是……破釜沉舟的意。
素裳自己也完全呆住了。她保持着出剑的姿势,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又看了看黄岚手背上那一点殷红。
我……伤到他了?
那个怪物一样的男人……被我伤到了?
黄岚缓缓收回了剑。
那股让整个习武场都为之窒息的压迫感,潮水般退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上那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划痕。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面前那个还处于巨大震惊中,脸上又是汗水又是泪水的女孩。
一个极其细微,几乎无法被察白的弧度,在他的唇边一闪而逝。
“总算有点剑士的样子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认可。
素裳的身体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但她用剑撑住了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狂喜和脱力感一齐涌了上来。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品味这份喜悦。
黄岚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支配之键,黑色的剑尖,遥遥指向她。
“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