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岚点了点头,随后开始了他的教学。
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进入实战。考虑到素裳的拳法基础几乎为零,他选择了一招一式地进行分解教学,先将动作标准刻入她的身体,为后续的提升打下地基。
星和丹恒看了一会,确认黄岚今天的“教学模式”比较温和,便带着三月七,动身前往彦卿那边,开始她们自己的“学剑”之旅。
习武场上,只剩下黄岚和素裳两人。
“寸心拳法,讲究的是方寸之间,力达万钧。”黄岚的声音平铺直叙,不带任何起伏,“你看好,第一式,寸劲·乱雷。”
他双脚站定,瞬间错开,形成一个丁字步,整个人的重心猛然下沉。
右拳自腰间轰出,快得只剩一道残影。拳面与地面平行,拳眼朝上。左拳则紧紧护在胸前。
整个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晃动。
“要点是腰。”黄岚收回拳头,指了指自己的侧腰,“力量从这里扭转,炸出去。腿是根,扎在地上。”
素裳深吸一口气,学着他的样子摆开架势。
她努力模仿着黄岚的每一个细节,丁字步,沉重心,然后猛地一拳打出。
拳头是出去了,但软绵绵的,更像是一次无力的推搡。
“错了。”黄岚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指,在她僵硬的腰部戳了一下。
“这里是死的。”
他又戳了戳她发力过猛的手臂。
“这里是飘的。”
素裳的脸颊有些发烫,她知道自己的动作肯定很难看。
“再来。”
素裳咬了咬牙,重新摆好姿势,再次出拳。
一次,两次,十次,一百次。
汗水很快浸透了她的衣衫,手臂因为重复的动作而开始酸痛,可打出的拳头依旧毫无力道可言。她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动作僵硬,处处别扭。
她习惯了用剑,习惯了将力量延伸到剑刃上,让她将所有力量收束在自己身体的方寸之间,反而变得无所适从。
“停。”黄岚的声音响起。
他走到素裳身后,伸出双手。
一只手掌贴在她的后腰,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强行固定在一个标准的姿势。
“感受。”
话音落下,他按在素裳腰间的手掌猛然发力一推,同时另一只手将她的肩膀向后一拉。
一股强大的扭转力瞬间从素裳的腰腹处爆发开来。
这股力量顺着她的脊椎向上,通过肩膀,传导到她的手臂。
“出拳。”
素裳下意识地将拳头打了出去。
砰!
一声沉闷的爆响。
她面前的空气仿佛被这一拳打得炸开,发出一声轻微的爆鸣。
素裳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完全不敢相信刚才那股力量是自己打出来的。原来,这就是腰部发力。
“记住这个感觉。”黄岚松开手,“下一式,寸劲·霹雳。”
他双脚与肩同宽,重心下沉,右拳从腰间向上轰出,拳面朝上,手臂笔直。
“腰部上扭,腿部蹬地,力量合一。”
有了刚才的经验,素裳这次学得很快。她模仿着黄岚的动作,虽然依旧生涩,但已经能勉强找到那种腰腿协动的发力感。
“寸劲·岩破。”
“马步,拳面朝下,腰部前扭。”
“寸劲·山崩。”
“弓步,发力方式不变。”
“寸劲·云岚。”
“虚步,动作求轻盈。”
一招一式,黄岚演示得不快,讲解也极为简练,每一个字都直指核心。
素裳则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吸收着这些知识。
她忘记了疲惫,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整个心神都沉浸在这种全新的发力方式之中。
从乱雷的迅猛穿透,到霹雳的向上爆发,再到岩破的坚硬沉重。
每一种拳式,都对应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劲力运用。
当黄岚演示到第六式“寸劲·开天”时,他站定在场地中央。
“这一式,是前面所有发力技巧的整合。”
他双脚分开,重心下沉,双手同时从腰间向上打出,拳面朝上。
在他出拳的瞬间,素裳仿佛听到了空气被撕裂的哀鸣。
两道无形的拳劲冲天而起,将上方的云层都搅动出两个微小的旋涡。
素裳张大了嘴巴,彻底被这一拳的威力所震撼。
这还是人能打出的力量吗?
“等你什么时候能把前五式融会贯通,再来学这一招。”黄岚收回拳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走到一个半人高的训练标靶前。那标靶由工造司特制的坚木打造,外面包裹着厚厚的皮革,足以承受云骑军士的全力劈砍。
“看好。”
黄岚站定,右拳轻轻贴在标靶的表面。
他的手臂没有后摆,肩膀也没有晃动,只是腰部微不可察地一抖。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从标靶内部传来。
素裳瞪大了眼睛,只见那坚固无比的标靶,从黄岚拳头接触的位置开始,向四周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纹。
紧接着,哗啦一声,整个标靶的上半部分,彻底碎裂开来,化作一地木屑。
劲力……透进去了。
素裳的心神剧震。
这才是寸劲真正的恐怖之处。
“这就是寸心拳法的本质。”黄岚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力量不在于距离,而在于爆发。将全身的力量,在接触目标的一瞬间,全部送进去。”
“我……”素裳看着那一地碎木,又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你来。”黄岚指了指旁边另一个完好无损的标靶。
素裳走了过去,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刚才的感觉。
她摆出“寸劲·岩破”的架势,右拳贴在标靶上。
腰部扭转,发力!
砰。
一声闷响。
标靶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表面连个印子都没有。
素裳的脸垮了下来。
“再来。”黄岚的声音依旧平淡。
素裳咬着牙,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砰。
砰。
砰。
沉闷的击打声在习武场上不断回响。
她的拳头很快就变得红肿,指关节处甚至磨破了皮,渗出血丝。
但她没有停。
黄岚也没有喊停。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用最笨拙的方式,去寻找那一点灵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素裳已经到了极限。
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双腿因为长时间保持马步而不住地颤抖。
她的意识都开始模糊。
就在她即将倒下的瞬间,黄岚那几天来不断重复的话语,再次在她脑中响起。
“发力始于足下,经由腰胯,达于指尖。”
“战斗不是请客吃饭,你出剑的瞬间还在犹豫,是想死吗?”
“每一次出剑,都要当成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素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一声,将所有的不甘与疲惫,全部灌注进这一拳之中。
腰胯扭转,蹬地发力!
这是她今天打出的,最标准,也最竭尽全力的一拳。
咚!
拳头砸在标靶上,发出了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沉重凝实的声响。
素裳的身体一软,向后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失败了。
她想。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咔咔”声,传入她的耳中。
素裳艰难地抬起头。
只见那坚固的标靶上,以她拳头击中的位置为中心,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正缓缓地,却又坚定地,向着内部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