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
素裳是在全身骨骼的悲鸣中醒来的。
虽然经过黄岚那神奇能力的治疗,身上所有伤口都已愈合,体力也完全恢复,但那种被千万次击倒、在死亡线上反复横跳所带来的精神疲惫与肌肉记忆深处的酸痛,却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她坐起身,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的凝练力量和通透感。
眼神,不再迷茫。
“裳裳!你还活着吗!”
房门被“砰”地一声推开,桂乃芬,三月七和星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丹恒跟在后面,脸上写着无奈。
“昨天听三月七说你被暴打,梦到你被黄岚拆成了零件,吓死我了!”桂乃芬扑上来,对着素裳左捏捏右看看,确认她还是一个完整的个体。
星则递过来一根从客栈顺手拿来的油条,表情严肃:“吃点,补补。我感觉你昨天流的血,比我喝过的汤都多。”
素裳被逗笑了,接过油条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我没事,感觉……好极了。”
“好极了?”三月七瞪大了眼睛,“被揍得跟破布娃娃一样,还好极了?你是不是被打出什么奇怪的癖好了?”
“不,”丹恒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看着素裳,目光中带着审视,“她的气息比昨天沉稳了许多。那股浮躁的锐气被磨平,取而代之的是内敛的锋芒。黄岚的训练方式虽然极端,但效果显而易见。”
“何止是显而易见,”素裳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自己映在窗格上的身影,“简直是脱胎换骨!”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力量,感知到剑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个平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看来你还没傻。”
黄岚不知何时已经倚在门框上,换了一身干练的短衫,双手抱胸,目光扫过素裳。
“黄岚先生!”素裳立刻站直,像个等待训话的士兵。
星和三月七则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教官。
“昨天的训练,只是让你明白一件事。”
黄岚走进房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剑,是用来杀人的。当你握住它的时候,就要有死的觉悟。”
“从今天起,我们换个练法。”
他领着几人,再次来到那片熟悉的习武场。
黄岚走到场地中央,对素裳招了招手。
“来。”
素裳深吸一口气,拿起轩辕剑,走上前去。
她已经做好了再次遍体鳞伤的准备。
“今天开始,不会那么痛苦了。”黄岚说道。
素裳一愣。
“我的意思是,”黄岚的目光扫过兵器架,“你不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你只需要做到一件事。”
“在我手中,撑过一百招。”
话音落下,他手臂一振,那杆长枪便跃入他手中。
枪尖微颤,遥遥指向素裳。
“第一天,枪。”
没有多余的废话,黄岚动了。
他一步踏出,枪出如龙。
那一点寒芒瞬间突破了空间的距离,直刺素裳面门。
素裳瞳孔一缩,昨日生死之间磨砺出的直觉疯狂预警。
她下意识使出“守剑—幽兰”,剑身划出圆弧,想要卸开这凌厉一击。
锵!
一股巨力从剑身传来,与昨日支配之键的锋锐不同,这股力量沉重而连绵,仿佛一条大江。
她的守势被瞬间冲垮。
枪杆顺势一抖,如同毒蛇吐信,点在她的手腕上。
轩辕剑险些脱手。
“枪的优势是距离和穿透,用剑去硬碰,是下策。”
黄岚的声音响起,他手腕翻转,枪杆横扫,带起一片呼啸的劲风,逼得素裳连连后退。
“你的剑,只能护住身前三尺。我的枪,却能笼罩丈外之地。”
一寸长,一寸强。
素裳被完全压制,只能狼狈地格挡、闪避,她引以为傲的剑法,在长枪的攻击范围面前,显得捉襟见肘。
“哇,岚子还会使枪啊!”三月七惊叹。
“他不是会使枪,”丹恒的表情严肃,“他是精通。你看他的每一下格挡、刺击、横扫,都没有多余的动作,全都是为了瓦解素裳的防御,逼迫她进入枪的攻击节奏。”
第九十九招。
素裳被一枪扫中侧腰,整个人飞了出去。
第一百招。
冰冷的枪尖停在她的喉咙前,只差分毫。
素裳躺在地上,大口喘息,浑身是汗,却没有一道伤口。
黄岚收枪,转身走向兵器架。
“明天,戟。”
第二天。
黄岚手中换成了一柄戟。
“戟,兼具枪的刺,斧的劈,钩的锁。变化多端,诡诈难防。”
战斗开始。
如果说昨天的枪法是大开大合的战场杀伐,今天的戟法则充满了致命的陷阱。
素裳刚刚格开正面的刺击,月牙刃便已悄无声息地削向她的脚踝。
她跃起躲避,戟杆却猛地向上捅来。
一时间,素裳手忙脚乱,疲于奔命。
她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由无数刀刃组成的钢铁凶兽。
第一百招,她被戟杆绊倒,月牙刃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第三天,黄岚换上了一根棍。
没有锋利,没有尖刃。
但那根普通的木棍在他手中,却化作了漫天棍影。
每一道棍影都带着千钧之力,砸得素裳虎口发麻,双臂酸痛。
她被迫放弃了所有进攻,将全部心神用在防御上,她的步法在棍影的逼迫下,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灵动。
第四天,刀。
第五天,锤。
……
一连七天。
黄岚将十八般兵器轮换了一遍。
素裳从一开始的狼狈不堪,到后来已经能勉强支撑,甚至在第九十招后,还能寻隙打出一两下反击。
她的剑法没有变,但她的战斗意识,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蜕变。
她学会了如何应对不同距离的敌人,如何判断不同武器的攻击模式,如何在一片令人绝望的攻势中,寻找那一闪即逝的生机。
第八天。
黄岚空着手走到了场地中央。
“今天,不用兵器。”
他看向素裳。
“再教你一套拳法。”
素裳愣住了。
门口的三人组也愣住了。
“开玩笑的吧?”三月七喃喃道,“让练剑的去练拳法。”
“黄岚先生……”素裳有些迟疑地开口,“我……我主修的是剑法,拳脚功夫只是略懂皮毛,这……”
“我知道。”
黄岚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平淡,却不容反驳。
“云骑军规,不可令武备脱手。但战场之上,意外横生。”
“我教你的,是如何在意外发生后,活下去。”
“是!”素裳心头一凛,大声应道。
黄岚点了点头,随后开始了他的教学。
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进入实战。
考虑到素裳的拳法基础几乎为零,他选择了一招一式地进行分解教学,先将动作标准刻入她的身体,为后续的提升打下地基。
星和丹恒看了一会,确认黄岚今天的“教学模式”比较温和,没啥好看的,便送三月七去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