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晨曦微露的广州市区穿行,早起的摊贩已经开始忙碌,空气中飘着豆浆和油炸鬼的香气,与刚刚脱离的那个充满尸煞和古老威压的地下世界恍如隔世。胖子在后座睡得鼾声如雷,脑袋随着车子的颠簸一点一点,嘴角还挂着一丝亮晶晶的口水。
陈玄墨却毫无睡意。他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面变得温顺古朴的青铜罗盘。罗盘传来的温热感稳定而持续,仿佛一个沉稳的心跳,提醒着他昨夜经历的一切并非虚幻。
象岗王陵、守脉石灵、阮黑的败逃、郑怀古的合作邀请……信息量巨大,需要时间慢慢消化。但最让他在意的,还是石灵最后的那个指引动作,以及罗盘背面那幅新补全了一小部分的地图。
那地图线条残缺,模糊不清,但大致方位却隐隐指向了穿城而过的珠江某处。是江心?还是对岸?
“珠江……”陈玄墨低声自语,眉头微蹙。这条孕育了广州城的母亲河,底下不知埋藏了多少历史沉沙,又会与“星辰之眼”、阮黑未尽的阴谋,或是祖父留下的谜团有什么关联?
车子在他们临时的住处附近停下。陈玄墨推醒睡得迷迷糊糊的胖子。
“嗯?到了?开饭了?”胖子揉着惺忪睡眼,含糊不清地问。
“到了,回去再睡。”陈玄墨付了车钱,拉着脚步虚浮的胖子下了车。
回到那间略显凌乱的临时住所,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照了进来,驱散了一夜的阴霾和疲惫。胖子几乎是扑到床上,瞬间又打起了呼噜。
陈玄墨虽然也极度疲倦,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他先检查了一下贴身收藏的物品:青铜罗盘安然无恙,玉印消耗颇大灵光略显黯淡,但那枚郑怀古给的写着“沈千山”地址的纸条还在。他小心收好纸条,然后打水简单洗漱,强迫自己吃了点干粮补充体力。
做完这些,他才在桌边坐下,将罗盘轻轻放在面前。他深吸一口气,凝神静气,再次将一丝微弱的意念沉入罗盘之中。
这一次,感应比之前清晰了许多。罗盘不再只是传来模糊的方向感,那幅残缺地图仿佛活了过来,虽然大部分区域依旧笼罩在迷雾中,但代表他们当前位置的光点,以及一条蜿蜒指向珠江中心区域的微弱光路,却显得格外明确。
光路的终点,是一个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斑,位于江心。
“果然是在江上……”陈玄墨睁开眼,目光锐利。他起身找出广州市区地图(一种当时常见的、纸张泛黄的简化地图),铺在桌上,对照着罗盘的感应仔细查看。
珠江江面宽阔,江心有几个沙洲岛。根据地图标注和罗盘指示的相对位置,那个目标光斑,似乎对应着一个名为“大蚝沙”的江心岛。这岛名字朴实,在地图上也很不起眼,面积不大,看起来就是一片冲积沙洲。
“大蚝沙……”陈玄墨记下这个名字。他推测,这岛上必然藏着与罗盘、与石灵指引相关的秘密,或许是阮黑计划的一部分,也可能是古代留下的某个布局关键。
他没有立刻叫醒胖子。连续的高强度精神和体力消耗,胖子需要恢复。陈玄墨自己也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同时梳理着思路。象岗之事暂时了结,但阮黑背后的势力未必会善罢甘休,“星辰之眼”的威胁依旧存在。眼下这罗盘的新指引,或许是揭开更大谜团的关键一步。
这一休息,就到了下午。胖子是被饿醒的,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把陈玄墨也从浅眠中惊醒。
“墨哥……有吃的没?胖爷我前胸贴后背了……”胖子有气无力地瘫在床上喊道。
陈玄墨起身把剩下的干粮和水递给他。胖子狼吞虎咽地吃完,总算恢复了些精神。
“墨哥,咱接下来干啥?回店里看看?还是找个地方搓一顿好的补补?”胖子抹着嘴问。
陈玄墨摇摇头,神色凝重:“我们得去个地方。”
“去哪儿?”胖子看他表情严肃,也坐直了身子。
陈玄墨指向窗外珠江的方向:“江心,一个大蚝沙的岛上。”
“江心岛?”胖子一愣,凑到地图前看了半天,才找到那个小点,“这地方?去干嘛?钓鱼啊?”
“罗盘指的方位。”陈玄墨言简意赅,“象岗那石灵最后指的方向,也和这里吻合。岛上可能有东西。”
胖子一听,脸顿时垮了下来:“还来?墨哥,我这小心脏刚缓过来,腿肚子还转筋呢!就不能消停两天?”
“恐怕消停不了。”陈玄墨沉声道,“阮黑虽然败走,但他背后的人不会停下。我们必须抢在前面,弄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这岛上的线索,可能很重要。”
胖子叹了口气,认命地爬起来:“得,你是大哥,你说了算。不过咱说好,这次要再碰上什么妖魔鬼怪,你得顶前面,我负责……负责给你喊加油!”
陈玄墨被他逗得嘴角微扬:“行了,别贫了。准备一下,我们天黑前赶到江边,找船过去。”
两人收拾了必要的物品。陈玄墨检查了罗盘、玉印、几张画好的符箓,以及那柄刚刚立下大功的工兵铲(虽然有些变形,但还算结实)。胖子则把他认为的“装备”——黑狗血(只剩小半瓶)、硫磺粉(不多)、一包饼干、水壶,还有那把当做宝贝的弹簧小刀(其实没什么用)——塞进一个包里。
退了临时住所,两人来到珠江边。傍晚的江风带着水汽,吹散了白日的闷热。江面船只来往,码头附近颇为热闹。他们沿着江边一路打听去大蚝沙的船。
大蚝沙并非旅游景点,平时少有人去。问了好几个船家,都摇头表示不去那种小荒岛。最后,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小码头,找到一个皮肤黝黑、正在修补渔网的老船夫。
“去大蚝沙?”老船夫抬起布满皱纹的脸,打量了他俩一眼,尤其多看了胖子一眼,“那地方荒得很,除了沙子就是烂木头,没啥好看的。你们去那儿做咩啊?”
陈玄墨早有准备,拿出之前想好的说辞:“老伯,我们是省里地质队的实习生,去做点土壤采样调查。”他指了指胖子背着的包(里面确实有他们胡乱塞进去的简易袋子和勺子)。
老船夫将信将疑,又看看陈玄墨还算沉稳的气质,犹豫了一下:“那地方水浅,我的船吃水深,靠不了太近,得你们自己蹚一段水上去。”
“没问题。”陈玄墨点头。
“来回一趟,算上等你们的工夫,得这个数。”老船夫伸出两根手指。
陈玄墨爽快地付了钱。老船夫见钱到位,也不再啰嗦,收起渔网,发动了那艘略显破旧的小柴油机船。
“坐稳咯!”老船夫吆喝一声,小船突突突地离开码头,向着江心驶去。
夕阳西下,江面被染成金红色。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哗哗的水声。胖子一开始还有些新鲜感,趴在船边看风景,但没多久就觉得无聊,加上船身摇晃,又开始有点晕船,蔫蔫地靠在船舱里。
陈玄墨则站在船头,任由江风吹拂。他手中握着罗盘,感应着方向。随着船只靠近江心,罗盘的指针越发稳定,那微弱的牵引感也清晰起来,确凿无疑地指向大蚝沙岛。
约莫半个小时后,一个小岛的轮廓出现在前方。正如老船夫所说,岛上植被稀疏,主要是些低矮的灌木和杂草,看起来确实荒凉。
“就到这儿了,再近要搁浅了。”老船夫在离岛还有几十米的地方关了发动机,抛下锚,“你们自己过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们。天黑前必须回来,晚了江上起风浪就麻烦了。”
陈玄墨道了声谢,和胖子脱下鞋袜,卷起裤腿,背上东西,蹚着齐膝深的江水向岛上走去。江水微凉,水底是柔软的泥沙。
“这水真凉快……就是有点腥。”胖子一边走一边嘟囔,深一脚浅一脚,生怕踩到什么东西。
很快,两人踏上大蚝沙的土地。岛上很安静,只有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和江水的拍岸声。面积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啥宝贝?”胖子环顾四周,大失所望,“除了沙子就是草,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难道埋着海盗的宝藏?”他踢了踢脚下的沙子,毫无发现。
陈玄墨没说话,他手中的罗盘此刻震动得更加明显。他根据指针方向,朝着岛屿中心走去。胖子虽然抱怨,还是紧紧跟上。
岛屿中心地势略高,杂草丛中,果然露出一些残破的石基和砖块。走近一看,是一处废弃已久的建筑遗址,看风格像是清代的炮台。炮台规模不大,大部分已经坍塌,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长满了青苔和藤蔓。
“嘿,还真有个炮台!”胖子来了点兴趣,凑过去东摸摸西看看,“这大炮呢?是不是被搬走了?”
陈玄墨的注意力则完全被罗盘吸引。罗盘指针直直地指向炮台基座的正中央位置,震动达到了最强。
“东西应该在下面。”陈玄墨蹲下身,仔细查看基座的石块。这些石块垒砌得颇为坚固,但岁月侵蚀,缝隙很大。他在基座西北角发现了几块似乎有些松动的石头。
“胖子,来帮忙。”陈玄墨招呼道。
胖子走过来,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撬动那几块石头。石头很沉,费了不少力气才挪开。下面露出了潮湿的泥土。
陈玄墨用工兵铲小心地挖掘。挖了大约一尺深,铲尖碰到了硬物。他放下铲子,用手扒开泥土,露出了几块断裂的石碑残片。
石碑材质普通,已经风化得很厉害,上面的字迹大多模糊不清。陈玄墨小心地将残片取出,拼凑在一起,就着傍晚的天光仔细辨认。
残存碑文用的是楷书,记载的内容断断续续,但关键信息还在:“……光绪年间……有妖物作祟于江心,兴风作浪,覆舟溺人……水师奉令征剿……激战数日……终以星铁铸炮,镇之于斯……妖氛遂平……”
“星铁铸炮?”陈玄墨心中一动。碑文提到的“星铁”,让他立刻联想到了之前获得的那块陨铁(星铁)以及羊皮纸上记载的“星铁破煞”之说。难道清代水师也曾用这种天外陨铁来镇压邪物?
“水妖?”胖子也凑过来看,咂咂嘴,“这珠江里以前还真闹过水怪啊?比阮黑那帮人玩得还野!”
陈玄墨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继续在碑文上搜寻。可惜,关于“水妖”具体形态和“星铁”来源的记载已经缺失。但“镇之于斯”四个字很清楚,说明镇压之物就在这炮台之下。
罗盘此刻也证实了这一点,指针紧紧指向刚刚挖出石碑的那个坑洞下方。
“下面还有东西。”陈玄墨拿起工兵铲,继续向下挖掘。
这一次,没挖多深,只听“哐当”一声脆响,铲子碰到了金属物体。他放轻动作,小心拨开周围的泥土,一个锈迹斑斑、约莫一尺见方的铁盒子渐渐显露出来。
铁盒子密封得很好,盒盖上刻着一个清晰的图案——北斗七星!
看到这个图案,陈玄墨和胖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和期待。北斗七星在道家文化中寓意深远,常与辟邪、指引相关。这盒子里装的东西,定然不凡。
铁盒子上没有锁,但锈死了。陈玄墨尝试了几下,无法徒手打开。他让胖子帮忙稳住盒子,自己用工兵铲的刃口小心地撬动盒盖边缘。
“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盒盖终于被撬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混合着铁锈和岁月尘埃的气息从缝隙中涌出。陈玄墨深吸一口气,缓缓将盒盖完全揭开。
盒内铺着防潮的油布,虽然年深日久,但依旧完好。油布之上,静静地躺着一块拳头大小、黝黑却隐隐闪烁着银色星点光芒的金属锭,入手沉重冰凉,正是星铁!
而在星铁旁边,还有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品。
陈玄墨先将那卷物品取出,小心地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张保存相对完好的羊皮纸,纸张柔韧,上面以朱砂绘制着复杂的图案和密密麻麻的细小文字。
他快速浏览了一下羊皮纸的内容。开篇便写着“《星铁纪要》”几个字,下面详细记述了这种“星铁”(陨铁)的特性:至刚至阳,蕴含星辰之力,是炼制破邪法器的绝佳材料。后面还附了几种简单的星铁法器炼制方法,其中一种就是“星铁破煞针”的炼制详解,与之前陈玄墨得到的那张羊皮纸记录相互印证补充。
“果然是同源之物……”陈玄墨心中了然。看来,清代镇压水妖的高人,与留下之前那份羊皮纸的前辈,很可能有所关联,或者都知晓星铁的妙用。
他收起羊皮纸,又拿起那块星铁锭。金属入手极沉,那股冰凉的触感中,又隐隐透着一丝奇特的温热,仿佛内部蕴藏着能量。罗盘靠近星铁时,也发出了微弱的共鸣。
“这就是星铁?看着黑不溜秋的,还挺压手。”胖子好奇地想摸一下,被陈玄墨拦住。
“这东西气息特殊,你别乱动。”陈玄墨将星铁小心地包好,放入随身的布袋中。这次探索收获巨大,不仅找到了关键的星铁材料,还得到了更完整的炼制法门,更是印证了此地与古代镇邪事件的关联。
他再次环顾这个荒凉的小岛和废弃的炮台。清代水师以星铁铸炮镇压“水妖”,而如今,罗盘指引他来到这里,找到这块星铁……这是巧合,还是冥冥中的安排?这珠江之下,被镇压的“水妖”是否真的彻底消亡?阮黑一伙,是否也曾觊觎过此地的星铁或别的什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江风变得有些凉。远处传来老船夫的呼喊声,催促他们返回。
“走吧,该回去了。”陈玄墨对胖子说。
两人将石碑残片放回原处,粗略掩埋了坑洞,收拾好东西,蹚水回到船上。
老船夫发动引擎,小船调头向市区方向驶去。陈玄墨站在船尾,望着在暮色中渐渐远去、重归沉寂的大蚝沙岛,心中并无轻松之感。
小船“突突突”地驶离大蚝沙岛,破开江面泛起的粼粼波光。老船夫专注地掌着舵,嘴里叼着烟斗,眯眼望着前方逐渐被夜色浸染的江面。胖子瘫坐在船舱里,揉着发酸的小腿肚子,嘴里哼哼唧唧:“可算离开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了,除了沙子和破石头,啥也没有……哦,还得了个黑疙瘩。”他瞄了一眼陈玄墨小心放在身侧的布袋。
陈玄墨没接话,只是站在船尾,任由带着水汽的江风吹拂着脸颊。暮色四合,两岸的灯火次第亮起,广州城的轮廓在远处显得温暖而喧嚣,与方才那个荒凉小岛恍如两个世界。他指尖隔着布袋,能感受到那块星铁传来的沉稳冰凉,以及内里蕴含的那一丝奇特的温热。罗盘在怀中安静下来,只有极其微弱的共鸣提示着与星铁的联系。
找到星铁,印证了此地的传说,也补全了罗盘地图的一角。但陈玄墨心头的那块石头并未落下,反而更沉了。清代水师以星铁铸炮镇压的“水妖”,真的就此湮灭了吗?阮黑那些人,处心积虑,他们的触角是否也曾伸向这里?还有那“观星阁”和“眼之主”的计划,像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前路上。
“不对劲啊。”老船夫忽然嘀咕了一声,放缓了船速,皱着眉头看向江心方向。
“咋了,老伯?”胖子探头问道。
“这水……”老船夫指着前方一片水域,“你们看,是不是在打旋儿?”
陈玄墨凝神望去。果然,在距离小船约莫几十米外的江心,原本平稳的水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直径约丈许的漩涡。漩涡旋转的速度并不快,但透着股邪性,周围的江水颜色似乎也更深沉了些,仿佛下面藏着什么东西。天色已暗,月光又被云层遮挡,那片水域显得格外幽深漆黑。
“这地方水不算急,平时没这玩意儿啊。”老船夫经验丰富,语气带着警惕,“坐稳了,我绕开点。”
他正要转动方向盘,异变陡生!
“呜——嗷——!”
一声凄厉、扭曲,完全不似任何已知生物能发出的嘶嚎,猛地从漩涡中心炸开!声音尖锐刺耳,直钻脑膜,带着无尽的怨毒和冰冷,瞬间盖过了小柴油机的噪音,在空旷的江面上回荡。
胖子吓得一哆嗦,差点从船舷边滑下去,脸都白了:“妈呀!什么鬼叫?!”
老船夫也是脸色发青,死死抓住舵把:“邪门!真邪门!”
陈玄墨心脏一紧,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只见那漩涡中心,浑浊的江水猛地向上翻涌,一个模糊的、由水草、淤泥和不知名腐烂物纠缠而成的类人形怪物,缓缓从水中升了起来!
它约有一人多高,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位置闪烁着微弱的、幽绿色的光点,像是眼睛。身躯不断滴落着粘稠的黑水和泥浆,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它的四肢扭曲不成形,更像是随意拼凑的水草触手,但末端却隐隐显出利爪的轮廓。
“河童?还是水鬼?普通话会说不?能不能讲讲道理?”胖子魂飞魄散,一边语无伦次地喊着,一边手脚并用地缩到陈玄墨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角,胖脸上写满了惊恐。
那怪物似乎根本听不懂人言,或者说,它存在的意义就只有毁灭和怨恨。它那幽绿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小船上气息最鲜明的活物——陈玄墨和胖子,尤其是陈玄墨身上那股让它极度厌恶又隐隐畏惧的“星铁”气息。
“嗷!”怪物再次发出一声嘶嚎,庞大的身躯带起漫天水花,如同一个失控的泥塑炮弹,直扑小船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小心!”老船夫惊呼,拼命打方向盘想避开,但小船速度本就不快,眼看就要被撞上!
陈玄墨瞳孔收缩,危急关头,来不及多想,他一把将胖子推到船舱更深处,同时闪电般从布袋中掏出那块沉重的星铁锭,想也不想,双臂发力,猛地挡在身前!
说时迟那时快,怪物裹挟着恶风和腥臭的水汽,狠狠撞了上来!
“砰!”
一声闷响,如同重锤砸在坚韧的皮革上。预想中的巨力冲击并未完全到来,那怪物在即将触碰到星铁锭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灼热的墙壁!
“嗤——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冰水的声音响起。怪物接触星铁的部位,那些水草和淤泥瞬间变得焦黑、萎缩,冒出滚滚黑烟,散发出更加浓烈的焦臭!
“呜嗷!!!”怪物发出了远比之前更加痛苦、尖锐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像是被巨大的力量弹开,向后翻倒,重重砸回江面,激起巨大的浪花。
它落在水里,一时竟不敢再立刻上前,只是用那双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陈玄墨手中的星铁锭,充满了畏惧和刻骨的仇恨。它的身体边缘,有几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丝线状能量,如同活物般扭动、缠绕,若隐若现。
陈玄墨看得真切,心中凛然:这黑色丝线的能量质感,与阮黑施展邪术时散发出的气息,何其相似!难道这“水妖”的复苏或变异,与阮黑一伙的邪术污染有关?
“有门!墨哥!这黑疙瘩好用!”胖子见怪物被击退,胆子又回来了一点,从陈玄墨背后探出半个脑袋,兴奋地喊道。
老船夫也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凝重:“后生仔,这玩意儿……不是善茬啊!咱们得赶紧走!”
那怪物虽然畏惧星铁,但并未退去,而是在小船周围的水域快速游弋,掀起阵阵波浪,使得小船剧烈摇晃起来。它似乎在寻找进攻的机会,或者……在等待什么。
陈玄墨心知不能久留,必须尽快弄清这怪物的底细,找到克制甚至解决它的办法。他一手紧握星铁锭护在身前,另一手迅速从怀中掏出青铜罗盘。
罗盘刚入手,指针就疯狂地跳动起来,不再是之前探测地气或阴邪之气的平稳指向,而是剧烈摇摆,最终死死锁定在水中的怪物身上,并传来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污秽与怨恨的邪气感应。
陈玄墨凝神静气,将一丝微弱的罡气注入罗盘。清蒙蒙的光辉自罗盘表面泛起,虽然在这昏暗的江面上并不显眼,但却仿佛一盏明灯,照向了那扭曲的怪物。
在罗盘的“视野”中,怪物的形态变得更加清晰。它并非纯粹的实体,而是由浓郁的怨念、水煞之气,以及一种外来的、阴毒的邪异能量糅合而成。而在它那混沌不堪的核心处,一点微弱的、却异常执拗的灵光吸引了陈玄墨的注意。
那灵光……似乎是一枚符箓的轮廓!一枚原本应该散发着纯净水灵之气、象征着守护与安宁的“水神符箓”!但此刻,这枚符箓却被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紧紧缠绕、污染,灵光黯淡,反而成了维系和驱动这怪物的邪恶核心!
“原来如此……”陈玄墨恍然大悟。这怪物,很可能就是当年被镇压的“水妖”残存怨念所化,本应随时间消散,或是被水神符箓净化。但阮黑或其同伙的邪术能量渗透至此,污染了这枚作为阵眼或镇压之物的水神符箓,不仅未能净化怨念,反而将其催化、扭曲,变成了如今这副可怕的模样!它被星铁的气息惊动,是因为星铁至刚至阳,天生克制它体内的邪煞之气。
“墨哥,看出啥名堂了?能不能搞定它?它老围着转,船都快被它晃散了!”胖子扶着船舷,被晃得晕头转向,哇哇大叫。小船在怪物的搅动下,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老船夫拼命稳住方向,但也岌岌可危。
陈玄墨眼神一凝。必须摧毁或者净化那枚被污染的水神符箓,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怪物。否则,单凭星铁威慑,只能僵持,一旦出现疏忽,后果不堪设想。
他深吸一口气,对老船夫喊道:“老伯,尽量稳住船!胖子,帮我看着点周围!”
说完,他不退反进,向前踏了一步,站在船头。左手将星铁锭举在身前,右手紧握罗盘,将感应到的符箓位置牢牢锁定。
那怪物见陈玄墨有所动作,幽绿的目光闪烁,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似乎更加焦躁。它猛地甩动一条由水草构成的触手,带着腥风和巨力,如同鞭子般抽向陈玄墨!
这一次,攻击的目标并非星铁,而是陈玄墨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