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源那声凄厉的呼喊,像一根冰锥刺穿了万界庭中所有存在的希望。
“所有世界……都在‘哭’!”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集合了万界精英之力、光辉万丈的“太乙万象阵”猛地一滞!原本和谐共鸣、磅礴涌动的生命能量涟漪,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绝望之墙,不仅前进的势头被硬生生阻断,更有一股阴冷、枯寂的反馈之力顺着阵法脉络逆卷而回!
“噗——”
几位修为稍弱的异界医者当场脸色一白,喷出大口鲜血,自身的生命韵律瞬间黯淡了几分。整个大阵光华乱闪,符文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
“散阵!”
林怀远当机立断,声如雷霆。他双手虚按,浩瀚如海的太乙真气强行抚平了狂暴的能量乱流,引导着阵法力量缓缓散去,避免了更严重的反噬。但他自己的脸色也微微发白,眼底深处是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凝重。
阵法散去,学宫内疯狂滋长的草木瞬间蔫了下去,那令人通体舒泰的生机感也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彻骨的寒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蜷缩在地、瑟瑟发抖的星源身上。
“源儿!” 林怀远一步跨出,来到星源身边,将他扶起。手指触碰到星源的额头,只觉一片冰寒,那并非是体温的降低,而是生命本源受到某种极致负面情绪冲击后的应激反应。
星源猛地扑进林怀远怀里,小小的身躯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言喻的恐惧:“师父……停了……快停了它……那不是滋养……是……是折磨!”
“折磨?” 林怀远眉头紧锁,一边将精纯平和的太乙真气渡入星源体内,安抚他几乎要崩溃的心神,一边沉声问道,“源儿,冷静下来,告诉师父,你究竟感知到了什么?世界的‘哭泣’是怎么回事?”
星源大口喘着气,在师父温暖真气的抚慰下,惊惧稍平,但眼神中的悲恸却丝毫未减。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虚空,仿佛能穿透学宫的壁垒,看到那无尽星海的深处。
“是……是声音……” 星源的声音带着奇异的空灵感,他的“先天太乙体”让他此刻仿佛成为了一个特殊的共鸣器,“当我们的阵法波纹扩散出去的时候……我听到的,不是欢喜,不是接纳……是痛苦!是哀嚎!”
他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描述那超越常人理解的感知:“就像……就像一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人,我们却强行给他灌下最烈性的补药……药力在他残破的体内横冲直撞,非但不能疗伤,反而加剧了他的痛苦!那些世界……它们的‘身体’千疮百孔,我们的生命韵律涌过去,非但无法弥补它们的缺失,反而像盐一样洒在了它们的伤口上……所以它们在哭……无声地哭……”
星源的描述,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集合万界之力、充满善意的救治行为,竟然成了加剧痛苦的折磨?这背后的真相,该是何等的残酷与绝望!
“所以,‘灵噬症’并非简单的‘缺失’,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创伤’?” 精灵长老青叶喃喃自语,脸上血色尽失,“世界本身,正在承受着我们无法想象的痛苦……”
林怀远沉默了。他回想起刚才阵法力量被阻隔、反噬的感觉,那并非是有意识的抵抗,更像是一种……本能的自保?一种濒死之物对任何外来刺激的排斥?
他轻轻拍了拍星源的背,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如刀:“源儿,你能感觉到那‘痛苦’……或者说那‘创伤’的源头吗?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方向?”
必须找到根源!否则,任何盲目的治疗都可能适得其反,加速灭亡。
星源闭上双眼,全力催动自身的血脉感知。他的眉头紧紧蹙起,似乎在无数混乱、悲恸的“杂音”中努力分辨着那最核心的旋律。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显然这个过程对他负担极大。
时间一点点过去,万界庭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星源的答案。
突然,星源猛地睁开双眼,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了一个完全违背常理、不在任何已知世界坐标方向上的虚空。
“那里……师父,不在任何‘地方’……” 星源的瞳孔中,倒映出常人无法看见的景象,“那是一个‘间隙’……一个所有生命韵律流淌、交织的节点……但现在,那里变成了一个……‘黑洞’!它在吞噬……所有流经它的‘声音’……所有的生命韵律流到那里,就……就消失了!只留下……空洞和痛苦!”
“万界生命韵律的交织点……‘寂静回廊’?” 一位来自高维意识空间的精神念师失声惊呼,“传说中维系多元宇宙生命网络平衡的枢纽?它……它怎么会变成吞噬生命的黑洞?!”
目标锁定!
林怀远长身而起,一股决然的气势从他身上升起,冲散了弥漫在庭内的绝望与迷茫。
“既然找到了病根所在,岂有畏缩不前的道理?”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诸位,‘灵噬’之秘,或许就藏在这‘寂静回廊’之中。我欲前往一探,谁愿同行?”
短暂的沉默后,青叶长老第一个站出:“世界树之安危,系于此行,翡翠梦境义不容辞!”
“数据模型显示,源头探查是唯一解,”机械境的构装体发出冰冷的电子音,“算我一个。”
“幽冥鬼域,亦不容生命根基被动摇。”魂修周身黑雾翻滚。
一时间,群情激昂。无论来自何方,此刻他们都站在了同一战线。
“不,此行,我与源儿足矣。” 林怀远却摇了摇头,拒绝了众人的好意。他看着怀中依旧脸色苍白的星源,眼神坚定,“情况未明,人多反而容易引发不可测的变故。源儿的血脉能感知到那里,他是唯一的向导。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若那里真是连太乙万象阵都无法撼动,反而会引发世界哀嚎的绝地,去再多的人,恐怕也只是徒增伤亡。”
众人默然,知道林怀远所言非虚。那未知的“寂静回廊”,其凶险程度,恐怕远超想象。
事不宜迟,林怀远交代小满和杰克稳住学宫,安抚各方来宾,随即抱起状态稍缓的星源,身形一闪,便已消失在万界庭中。
下一刻,两人已出现在学宫上空的无尽星海之间。林怀远根据星源指引的方向,调动空间法则,太乙真气撕裂虚空,构筑起一条临时的空间通道。通道的尽头,并非璀璨星辰,而是一片难以形容的、仿佛连光线和概念都能吞噬的绝对幽暗。
没有丝毫犹豫,林怀远护着星源,一步踏入!
空间穿梭的感觉与以往截然不同。没有流光溢彩的通道景象,只有一种不断下坠、被剥离一切的虚无感。仿佛穿越的不是空间,而是“存在”本身的反面。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
靠近之后,才发现那并非光源,而是一个巨大的、扭曲的、如同伤口般撕裂在虚空中的“入口”。入口边缘极不规则,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寂静。站在入口前,连自身心跳声、血液流动声都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然后又诡异地被那入口吞噬,留下一种内耳失衡的恶心感。
这里,就是星源感知中的“寂静回廊”?那个吞噬万界生命韵律的黑洞?
林怀远凝神戒备,将星源护在身后,太乙真气在周身流转,随时准备应对任何攻击。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
在入口的边缘,一块漂浮的、如同岛屿般的破碎规则之上,静静地站立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准确描述其形态的存在。他仿佛由凝固的时光和沉寂的星尘构成,身形高大而模糊,与周围死寂的环境完美融合。他穿着一身破旧不堪、沾满不知名尘埃的灰色长袍,手中挂着一根如同枯死树枝般的权杖,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雕刻的纯白面具,只留下一双空洞、仿佛看尽了万界生灭的眼眸。
他就像一尊亘古便存在于此的雕塑,守护着这个不祥的入口。
林怀远心神紧绷,从这个“守护者”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深不可测、却又如同脚下这片空间一样死寂的气息。
出乎意料的是,守护者并未阻拦,甚至没有任何敌对的表示。他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侧过了身,将那如同巨兽獠牙般的入口,让开了一条通路。
紧接着,一道平静、苍老、不带任何情感波动,却又直接响彻在林怀远和星源神识深处的声音,缓缓传来:
“吞噬者,亦是受害者。”
话音落下,守护者便不再有任何动作,如同真的化作了一尊石像,唯有那双空洞的眼睛,依旧默默地注视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林怀远的脚步,硬生生顿在了入口之前。
吞噬者……亦是受害者?
这句话,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重重迷雾,却又带来了更深、更沉的谜团与寒意。
这吞噬万界生命韵律的“寂静回廊”,这引发“灵噬症”的罪魁祸首……难道本身,也承受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痛苦与无奈?
前方的幽暗入口,仿佛一张无声咆哮的巨口,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诱惑与危险。
进,还是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