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刘锦拉走整整八十多辆马车银钱,要是说心里没有一点波动完全是骗人。
张锐轩也无心去坐衙,就在京师东城郭内闲逛起来。
翠微阁的王大嫂子和刘二嫂子两个人脂粉铺子生意越发火爆起来,两个人背靠张锐轩在京师开铺子,地痞流氓不敢上来闹事,锦衣卫和东厂番役还有京师各个衙门衙役也是绕着走,省去了多少苛捐杂税,想不火爆都难。
尤其是张锐轩在南直隶整顿地痞流氓的消息传到京师之后,地痞流氓更是规规矩矩,丝毫不敢闹事。
两个人又雇了几个伙计才能将将忙的过来。两个人在京师城里买房子安家了,奈何家翁舍不得八里桥庄头职务。
在拢脆的爹妈看来,拢脆是生了一个庶长子,成为了寿宁侯世子爷的妾室,可是大明有嫡立嫡,爵位传不到拢脆这一支,加上姑娘又不得宠。
要是赎了身,不当这个庄头了,慢慢的和寿宁侯府的关系就淡了,三代之后就得自力更生了。即使是两个儿媳妇挣了银钱也不得长久,还不如现在这样,自己买地,收着租,又在寿宁侯府当庄头管事。
背靠寿宁侯府,在八里桥这一片就没有人敢欺负,一家人就这么僵持着。
两个人索性将儿子接入城里,想要安排入县学读书,王大嫂子和刘二嫂子计划好了,要是儿子有出息,就让他们赎身去科举入士,最后当不了官,当个吏员也好。
不过,想法是好,可是现实却很骨感,县学老学究以两个孩子是奴仆之子为由,拒绝两个人入学。
王大嫂子和刘二嫂子揣着攒下的几十两银元,领着各自儿子,小心翼翼地摸到县学门口,刚向门房说明来意,就被里头一位身着青布长衫、须发皆白的老学究撞见。
那老学究,是县学里最是古板较真的一位,一听是寿宁侯府庄头娘子想送儿子入县学读书,顿时眉头拧成了疙瘩,厉声呵斥道:“胡闹!简直是臆想天开!”
老学究手中的戒尺重重敲在门柱上,震得两人心头一跳。“县学乃圣贤之地,教化的是良家子弟、读书种子,岂是尔等奴仆之子能踏足的?”
老学究眼神扫过两个孩子,满是鄙夷,“你们夫家靠着侯府庄头的差事过活,本质仍是奴仆之身,子孙生来便该守着本分,耕地纳租、听候驱使才是正途,也配妄想读书科举?”
刘二嫂子涨红了脸,嗫嚅着辩解:“老相公,我儿虽出身不高,却也聪慧,只求能识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瞎……”
刘二嫂子明显不是这个意思,入县学是因为县学是官方学堂,将来可以学堂的生员保举入科举,不像是私塾要请秀才郎保举。两个人不过是一个庄户娘子,去哪里结识禀生。
“将来?”周老学究冷笑一声,心中冷笑,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打断刘氏的话,“奴仆之子,将来顶天了不过是换个地方当差,难不成还想鲤鱼跃龙门,骑到士绅头上不成?
圣贤书是给有功名、有门第的人读的,不是给你们这些靠着攀附权贵赚了几个钱,就忘了自己身份的人做白日梦的!”
老学究越说越气,戒尺直指两人:“速速带孩子离开,再敢在此聒噪,扰了县学清净,休怪我禀明学官,将你们扭送官府!
也不掂量掂量,奴仆之子入县学,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天下读书人的大牙!”
王大嫂子和刘二嫂子被骂得脸色羞躁,灰溜溜地退出了县学门口,背后还传来周老学究冷哼:“真是世风日下,奴仆也敢觊觎圣贤之道……”
不过心里也发了狠了,看不起人,你们给老娘等着,这个县学老娘还就非上不可了。两个人虽然发了狠,可是实际上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里是京师,能够在县学教书的最低都是老秀才,别看只是一个老秀才,说不定有好几个举人学生,甚至还有进士学生。
这些个人,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可是你要是一惹到他,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的。
两个人丈夫劝到,要不还是算了吧!我看我们就是庄户人家的命,一辈子伺候庄稼挺好的,小侯爷待我们也挺好的。
刘二嫂子心里冷笑,真的好吗?要不是老娘和王姐姐在侯府勾搭上了少爷,就凭家婆那个榆木脑袋,老夫人没了,一大家子早晚要被少爷扫地出门。
刘二嫂子和王大嫂子正在柜台上嗑瓜子聊天,两个人虽然和张锐轩有一些交情,可是从来都是张锐轩单方面来找。唯一一次主动还被绿珠教训了。
王氏和刘氏突然看到少爷张锐轩身影出现在大街之上,两个人相视一笑,顿时有了主意。
王大嫂子眼疾手快,丢下手里的瓜子皮,快步从柜台后绕出来,一把挽住张锐轩的左边胳膊,指尖还轻轻晃了晃张锐轩的衣袖,声音软得像浸了蜜:“哎哟,是少爷来了!少爷您可是很久没有来看奴家了,还以为少爷您在江南被江南女子迷住眼,忘记我们姐妹了。”
刘二嫂子也不甘落后,紧跟着凑到右侧,伸手挽住张锐轩的另一只胳膊,身子微微往张锐轩身边靠了靠,语气带着几分娇憨:“就是呀少爷,您可是好久没来看我们姐妹俩了。店里忙得脚不沾地,正想找个人说说话呢,您就来了,快上去歇歇脚,喝杯茶再走也不迟!”
两人一左一右,把张锐轩夹在中间,手上的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脸上笑盈盈的,眼角眉梢都透着几分刻意的亲昵。
张锐轩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扯弄得一愣,低头看了看挽着自己胳膊的两只手,又抬眼瞧着两人挤眉弄眼的模样,心里隐约猜到她们怕是有什么事要找自己。
张锐轩戏谑的笑道:“那我可要看看你们茶艺有没有长进?”
王氏吩咐伙计们,关门歇业一天,都放假了,不必在店里了,老板来盘账了。
三个人一起上了阁楼。王氏拆了煤炉的泥封开始烧水,刘氏跪在床头上翻找箱笼内茶叶。
张锐轩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为自己忙碌的两个人,突然觉得国即是家。
在寿宁侯府体系内,自己就是这个王氏和刘氏的天,可是在大明帝国内,朱厚照何尝不是自己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