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将那张纸片紧紧攥进掌心,边角在指尖压出一道泛白的印痕。他一言不发,转身朝路边停着的车走去。岑晚秋站在原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快步跟上。
车子启动的瞬间,他拨通了周正海的电话,声音平稳而冷静:“查一下最近七天进出市一院地库的车辆记录,重点排查有没有无登记的叉车。”话音落下便挂断电话,油门到底,车辆疾驰而出。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短促的声响。十五分钟后,他们抵达医院b2层入口。铁门半开,通道寂静无声,唯有通风系统低频运转的嗡鸣在空气中回荡。
车灯扫过地面,映出几道细如发丝的红线。齐砚舟立刻熄火、拉手刹,一把将岑晚秋拽下车。“那边!”他指向角落一辆银灰色押款车,“进去,锁好门,别出来。”
话音未落,一道红光从柱子后斜切而出,划过他的袖口。布料瞬间焦黑卷曲,边缘冒着细微的青烟。他反手将岑晚秋推进押款车副驾,顺势按下中控锁。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他只吐出一个字:“等。”
随即关上车门,背身离去。
齐砚舟靠墙站定,闭上双眼。
三秒后,画面浮现。
不是血管,也不是器官,而是空气中流动的能量波纹。五处光源分布清晰,折射角度精确到度。激光频率有轻微波动,像是老式设备因散热不均产生的震颤。他睁开眼,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原来这也能用。
他摘下听诊器,将铜头贴在水泥柱表面,耳朵贴近耳件,缓缓移动位置。回声略有延迟——第五个点藏在天花板夹层里。前四个分别位于立柱底部、消防栓后方、电梯井侧面以及楼梯拐角配电箱上方。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手术刀片,走到第一根柱子前。刀刃插入缝隙,轻轻一撬,塑料外壳应声裂开。里面是微型发射装置,连着电池组。他用刀尖挑断红蓝两根线,红光随即消失。
第二个点在消防栓后。他蹲下身,发现发射器被磁吸固定在金属箱背面。刀片伸进去卡住电源接口,向外一拉,啪的一声轻响,线路脱落。
第三个点最为棘手。电梯井侧面的发射器装在滑轨上,能自动追踪移动目标。他绕至背后,找到驱动马达的小盒子,用刀柄猛砸一下。机器卡顿半秒,他趁机撕开胶带,拔掉主控板。
第四个点位于配电箱上方。他踩着箱体边缘攀爬,右手扶住边缘时触到灰尘,指尖一滑,身体晃了一下。他迅速稳住重心,伸手摸到发射器底座。螺丝已然生锈,拧不动。他改用刀尖插入接缝,用力一撬,整个装置松脱,坠落在地。
四道光尽数熄灭。
只剩最后一个。
他抬头望向天花板的通风口。那里有一块方形检修盖,边缘留有新刮的痕迹。他退至墙边,捡起一块碎石抛向上方。石头穿过空气,触碰到某条看不见的线,一声轻“滴”响起。
红光亮起。
整片区域瞬间织成一张光网,六条交叉光束封锁所有路径。只要再进一步,便会触发警报,甚至更危险的后果。
齐砚舟蹲下身,将听诊器贴在墙面。声音传回来了——高频震动叠加低频共振,说明第五个发射器内置双频校准系统。它不在通风口内部,而在夹层侧壁,离地约两米七。
他取出手机,打开闪光灯,绑在听诊器颈部,用皮筋固定。随后将器械沿墙面缓缓推出、抬高。光束扫过铜头,反射出微弱的反光点。他紧盯那一点的移动轨迹,判断出设备呈十五度倾斜安装。
知道了角度,就能避开主射线。
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抛向空中。硬币翻滚着穿过光网,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响声。没有爆炸,没有电击。
说明并非触发型,而是感应移动。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计算步伐。
左脚迈出,紧贴柱子边缘滑步,低头,压低肩膀,右脚跟进。每一步控制在三十厘米以内。行至中途,额角已渗出汗水。他知道不能停。
还有三步。
两步。
一步。
他的手终于够到通风口下方的支撑架。手指牢牢抓紧,身体借力上顶。膝盖撞上铁皮,发出闷响。头顶的发射器轻微震动了一下,但频率未变。
他抽出手术刀片,顺着缝隙插进去,找到电源线位置,横向一割。
红光熄灭。
车库陷入短暂黑暗。
他跳下地,喘了口气。刚要转身,头顶通风管突然传来金属松动的声响。
下一秒,一个玻璃瓶砸落在地,液体溅开,火焰腾地燃起。火势迅速蔓延,堵住了他撤退的路线。浓烟升腾,熏得眼睛发涩。
他背靠柱子,被烈火围困。
远处,押款车的门猛然打开。发动机轰鸣骤起。岑晚秋驾驶一辆叉车冲出,货叉向前,直撞通风管外壁。
撞击声炸裂。
混凝土碎块飞溅,管道断裂,半截塌落下来。火势被冲击短暂压制。她跳下车,手中拎着灭火器,对着火焰一阵猛喷。白雾弥漫,火光渐弱。
她走到齐砚舟面前,伸手将他拉出火圈。
“医生,”她说,“你忘了我会修车吗?”
他望着她——脸上沾着灰,一缕头发散落下来,可眼神却亮得惊人。
两人站在废墟边缘,身后是冒烟的发射器残骸与断裂的管道。押款车的灯光依旧亮着,照亮这片狼藉。
齐砚舟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听诊器。铜头有些变形,表面覆着薄灰。他用手抹了抹,未能完全擦净。
岑晚秋拍去衣上的尘土,看向他。
“接下来去哪儿?”
他将听诊器收回口袋,答道:“海边。”
她点点头,转身朝叉车走去。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张烧了一半的照片,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风掠过,纸角卷起,飘入火堆。
火苗闪了一下,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