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坐进驾驶座,手中的听诊器还沾着些许烟灰。岑晚秋递来一张湿巾,他接过,默默擦了擦脸,一言不发。车门关上的瞬间,车库的灯开始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彻底断电。
他将听诊器的铜头轻轻敲在车门内板上——一下,两下,三下。停顿五秒,再重复一次。这是他与林夏早已约定的暗号,用节奏传递位置信息。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林夏发来的语音:“收到信号,已定位你最后移动方向,正在追踪。”
他立刻拨通周正海的电话,接通后直接说道:“林夏刚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附件是加密文件,内容为刘旧部与海外账户之间的资金往来图。结尾写着‘三钥不开,真言永埋’。”
电话那头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周正海问:“邮件有没有附带其他线索?”
“有截图。”齐砚舟把手机递给岑晚秋,“发给她。”
岑晚秋迅速操作发送。不到十秒,林夏回复:“文件体积大,加密方式复杂,需要三把钥匙才能解开。我尝试破解了一分钟,系统反向扫描了我的Ip,差点被锁定。”
“说明这不是普通的加密。”周正海声音低沉下来,“对方知道会有人查,故意留了个入口,但设定了规则。钥匙不会直接给出,得靠我们自己找。”
“邮件里没提钥匙在哪?”齐砚舟问。
“没有。”林夏答道,“但我发现一个细节——文件生成的时间戳,指向二十年前的某一天,恰好与市一院第一例冷冻尸体登记日一致。”
齐砚舟眼神微动。
“你也想到了?”周正海接话,“我查了元数据跳转路径,最终指向境外服务器,属于死信。这类信件只起提示作用,不会回应后续操作。对方是要我们自己走完这条路。”
“三把钥匙。”齐砚舟低声重复,“藏匿之处一定与过去有关。”
“我已调出刘旧部所有关联地点。”林夏快速打字,“花店、墓地、医院。这三个点都出现过异常数据波动,尤其是解剖室——昨晚十二点整,系统记录到一次未授权的温控调整,持续七秒。”
“巧合?”齐砚舟问。
“不是。”周正海说,“结合资金图的时间节点,三把钥匙很可能分别藏在:市一院解剖室、晚秋花店冰库、前夫墓地地下层。都是封闭空间,具备物理隔离特征。”
“花店刚被炸过,现在可能布有监控。”岑晚秋提醒,“墓地晚上九点关门,翻墙进去容易被巡逻发现。”
“那就先去解剖室。”齐砚舟果断决定,“我可以申请紧急病理复核,理由充分,不会引起怀疑。”
“值班表显示今晚只有两名技术员轮岗,凌晨两点换班。”林夏补充,“你可以在交接前进入,窗口时间四十分钟。”
“够了。”齐砚舟发动车子,“你继续盯住邮件后台,有任何新动静立刻通知。周律师,备案做好准备,万一触发什么程序,得有人在外接应。”
“我已经联系警方内部监督组。”周正海说,“他们不会主动介入,但一旦你遭遇非法阻拦,我能第一时间启动调查流程。”
电话挂断。
车内陷入安静。车灯劈开前方浓雾,路边树影飞速掠过。齐砚舟握着方向盘,指节微微发白。听诊器贴在大腿外侧,金属部分仍带着一丝余温。
二十分钟后,车辆停在市一院后门。
他下车直奔行政通道,刷工牌进入b1层,穿过两条走廊,抵达解剖室门口。指纹验证通过,门锁发出一声轻响,缓缓开启。
室内灯光自动亮起,冷白光照在不锈钢台面上。空气中的福尔马林气味比平时更浓。他没有贸然进入,而是站在门口环视四周:四台冷冻柜靠墙排列,中央操作台整洁如常,角落仪器均处于待机状态。
他走到控制面板前,调出温控日志。果然,凌晨零点零七分有一次远程指令输入,目标为2号冷冻柜,温度从-20c降至-30c,持续七秒后恢复。操作账号是已废弃的旧系统管理员Id,无法追溯来源。
“林夏。”他低声对着耳机说道,“帮我确认一件事——二十年前那天,2号柜存放的是谁的尸体?”
耳机里噼啪作响,紧接着是键盘敲击声。
“找到了。”林夏说,“一名无名男尸,高度腐烂,送抵时已死亡超过七十二小时。登记原因为‘江边漂浮物打捞’。法医初步判断为溺亡,但肺部积水成分异常,疑似含有毒物反应。案件后来不了了之,尸体一直冷冻至今。”
“江边……”齐砚舟喃喃。
“你说什么?”林夏问。
“没事。”他闭上眼。
三秒后,画面浮现。
并非手术场景,而是对整个解剖室的空间重构。他的意识如同探针,扫过每一个角落。视线最终停留在2号冷冻柜下方的排水槽口——那里藏着一个微型接口,连接着隐蔽容器,内部浸泡着一块金属片,周围液体不断蒸发又冷凝,形成循环。
福尔马林溶液中,确实藏有东西。
而那个容器与冷冻柜主系统联动。一旦取出金属片,便会触发低温警报和自动排风系统,可能导致整个房间失压。
他睁开眼,走向2号柜。
拉开抽屉的动作极轻。尸体仍在,覆着白布。他并未触碰,而是蹲下身,仔细检查底部排水槽。螺丝有拧动痕迹,并非原厂封口。他从工具包中取出细长镊子与橡胶手套,缓缓拆开外盖。
里面是一根密封玻璃管,长约十厘米,装满透明液体。管底躺着一把金属钥匙,表面刻着编号“KEY-1”。
就是它。
他用镊子夹住玻璃管,缓慢往外抽出。刚拉出一半,控制面板突然响起蜂鸣声,红灯开始闪烁。
冷冻系统重新启动。
嗡鸣声自墙角响起,制冷机组开始运转。冷雾顺着地面蔓延,灯光随之频闪。紧接着,其余三个冷冻柜的抽屉陆续自动滑出,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他站起身,手中紧握玻璃管,立于房间中央。
冷气攀上小腿,耳边充斥着机器运转的轰鸣。
“齐医生!”耳机里传来林夏焦急的声音,“整个b1层电力负载异常,安保系统马上就会检测到!你必须立刻撤离!”
他没有动。
目光落在对面墙上挂着的温控总图。图纸右下角有一行小字:应急断电需手动触发,位置——通风井检修口内侧。
他知道那里平时上锁,此刻未必能打开。
“林夏。”他开口,语气平静,“记录我现在说的话。第一把钥匙已取得,藏于2号柜排水槽密封管内。触发机关导致冷冻系统全面激活,目前其余柜体正在自动开启。”
“你为什么不跑?”她声音发紧。
“跑了,线索就断了。”他说,“告诉周正海,按预案启动备案。另外,查一下当年负责这具无名尸解剖报告签字的人是谁。”
“好、好的……”
他将玻璃管放入防水袋,塞进胸前口袋。衣服贴着皮肤的地方,已经开始发凉。
冷雾越来越浓,能见度降至两米以内。灯光仍在闪烁,如同倒计时。
他转身走向通风井检修口,手搭上金属盖板。
指尖触到螺丝的瞬间,耳机里突然传来新的消息提示音。
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
他点开。
只有两个字:
恭喜
他盯着屏幕,手指悬在回车键上方。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