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还亮着，消息停留在那句“新戏洽谈定在明天上午十点”。程疏言没急着回，他把手机翻过去，面朝下放在床头柜上。窗外天刚蒙蒙亮，楼下的早点摊子已经开始炸油条，香味顺着窗户缝钻进来。
小安敲门进来送早餐的时候，发现他人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三份剧本，封面上分别写着《龙阙》《铁城》《暗线》。
“周哥一早就送来了。”小安说，“说是S+级项目，片方都等着你给答复。”
程疏言点点头，翻开最上面那份《龙阙》。古装权谋，大女主剧男主，制作班底强，宣传资源全押。但他只看了五页就合上了。
“这个角色太稳了。”他说，“忠臣、正直、为国为民，每一步都在观众预料里。演起来没挑战。”
小安记了一笔：“那《铁城》呢？现实题材，矿工逆袭，剧本拿了去年创投会的最佳文本奖。”
程疏言翻开第二本，快速扫了几场重头戏。主角从塌方事故中活下来，带着伤腿一步步重建生活。情感厚重，台词扎实，但节奏慢，爆发点集中在后半段。
“好本子。”他评价，“可我不适合现在拍。太沉，观众容易累。而且……”他顿了顿，“我不想让喜欢我的人看哭了还觉得压抑。”
小安抬头看他一眼：“所以你是冲着奖项去的？”
程疏言没直接回答，而是打开了第三本——《暗线》。
封面是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背影，站在昏黄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剧情简介写的是一个警察卧底打入黑帮十年，身份模糊，亲人离散，最后在任务与良知之间撕裂的故事。
他翻到中间一场审讯戏，主角被自己曾经救过的兄弟认出身份，对方冷笑：“原来你连眼泪都是假的。”
程疏言盯着这句台词看了很久。
系统界面自动弹出：
【角色内核分析启动】
【心理层次：★★★★★】
【演技发挥空间：极大】
【情绪张力峰值预测：7.8级】
【冲奖潜力评估：金像奖\/白玉兰奖提名级】
“就是它了。”他说。
小安愣住：“你连试读都没看完。”
“看完了。”程疏言指了指脑袋，“系统帮我过了一遍核心情节。这个角色最难的地方不是伪装，是他在长期欺骗中慢慢忘了自己是谁。前一秒能笑着给老大敬酒，下一秒独自蹲在厕所干呕。这种分裂感，正好和我之前的情绪共鸣模式匹配。”
正说着，周默推门进来，夹着公文包，嘴里嚼着口香糖。
“决定了？”他问。
“定了《暗线》。”程疏言把剧本递过去，“陈砚导演的作品一向不吃流量那一套，能让他主动找我，说明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周默翻了两页，吹了声口哨：“你还真敢选这个。这剧前期九成时间都在压抑，观众可能看着着急。而且卧底题材最近三年都没出过爆款。”
“正因为难，才值得做。”程疏言站起身，走到窗边，“我现在不缺热度。综艺爆了，广告签了，粉丝也稳了。下一步得往‘演员’两个字上靠。”
周默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行啊，你现在说话都不带犹豫的了。搁三个月前，有人让你演配角你都得先问我一句‘接不接’。”
“那时候是求机会。”程疏言回头，“现在是挑机会。”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星耀影视”。
周默接起来，开了免提。
“程老师考虑得怎么样？”对面是个女制片人，声音干脆利落，“我们这边非常期待您加入。”
“我已经决定接了。”程疏言接过电话，“但我有个建议。”
那边顿了一下：“您说。”
“主角林骁这个人，背景设定是孤儿院出身，父母双亡。我想改一下——改成父亲还在，只是因为他的卧底身份，被迫断绝联系十年。每年春节，父亲都会寄一张明信片到警局，写着‘儿子，回家吃饭’。”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这个改动……会让角色更复杂。”制片人语气变了，“不只是任务与忠诚的冲突，还有亲情与职责的拉扯。导演听了应该会感兴趣。”
“那就请转告陈导。”程疏言说，“我希望这个角色的眼睛里，一直藏着一道回不了家的光。”
挂了电话，周默坐下来，点了根电子烟。
“你知道刚才那通电话意味着什么吗？”他吐出一口雾气，“以前是剧组求你来试镜，现在是你提要求，他们认真考虑。你不再是‘能不能演’的问题，而是‘你想怎么演’。”
程疏言没接话，低头看着手里的剧本。系统提示再次浮现：
【“卧底警察”角色锚点建立】
【触发“演技共振预热”状态】
【开始采集周边人群对“隐忍”“伪装”“忠诚”等情绪样本】
他摸了摸左耳的星月耳钉，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
“从今天起，我要开始收集‘沉默’的情绪。”他说，“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压在心底的事，假装不在乎的眼神……越多越好。”
周默挑眉：“你打算去哪儿收这些情绪？”
“先去警校体验生活。”程疏言翻开日程表，“明天报到。体能训练、枪械使用、审讯流程，一样都不能少。我还约了两位退休卧底警官做访谈。”
“玩真的啊？”
“当然。”他笑了笑，“我要让观众相信，我不是在演一个卧底，我就是那个十年没回家的人。”
周默把烟掐灭，拿出笔记本开始写行程安排。
“对了。”他突然抬头，“陆骁那边昨天发了个微博，说‘某些人靠综艺刷脸就敢碰严肃题材，真是行业悲哀’。没点名，但谁都懂。”
程疏言正在喝水，闻言放下杯子：“他急了。”
“你不回应一下？”
“没必要。”程疏言拿起外套，“真正的好戏，不在热搜上，在镜头里。等我杀青那天，他会闭嘴。”
下午三点，程疏言出现在一家老式茶馆。
这是他特意安排的采风地点。系统提示显示，这类场所常年聚集退休警察、老街坊、老江湖，情绪沉淀深，适合采集“隐忍型”共鸣样本。
他坐在角落，点了一壶铁观音，面前摆着一本《刑法案例汇编》，看起来像个备考公务员的年轻人。
邻桌两个老头在下象棋，一边走棋一边聊家常。
“我儿子在外地做生意，一年到头见不着几面。”白头发的老头叹气，“前两天打电话，说今年又回不来。”
“那你还不搬去跟他住？”另一个问。
“不去。”老头摇头，“他在外面拼，我在老家守着，各过各的。有时候啊，亲父子也不能天天见面，不然反倒生分。”
程疏言听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系统提示：
【检测到高强度“克制型亲情”情绪波动】
【共鸣值+12.6万｜已存入演技储备池】
他低头在本子上记下一句话：“有些牵挂，是明明想见，却偏要说不见也好。”
刚写完，门口走进来一个穿藏蓝制服的中年男人，肩章上有杠有星，像是派出所领导。他坐下后点了杯浓茶，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眉头一直没松开。
程疏言不动声色地观察他。那人眼神疲惫，但坐姿挺直，左手无意识地摩挲右手无名指——那里原本该有枚戒指，现在只剩一圈浅印。
系统自动标记：
【目标人物情绪特征：压抑、自责、长期精神紧绷】
【建议靠近获取深层样本】
程疏言起身，端着茶壶走过去：“大叔，我这边水喝完了，能借个位置拼个桌吗？”
对方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坐吧。”
“您看起来挺累的。”程疏言倒茶，“刚下班？”
“嗯。”男人嗓音沙哑，“昨晚出了案子，今早才回来。”
“严重吗？”
“人抓到了。”他顿了顿，“可受害者家属一直在哭。那种声音，听一次够记一辈子。”
程疏言静静听着，没有追问。
片刻后，男人忽然问：“你是不是艺人？有点眼熟。”
“算是吧。”他笑，“最近在准备一部关于警察的戏，想多了解些真实情况。”
男人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说：“你们演员演我们，总爱演英雄。其实哪有那么多英雄。大多数时候，我们就是在处理别人的痛苦，然后把自己的痛苦藏起来。”
程疏言点头：“就像您手上这道戒痕。”
男人猛地低头，下意识缩回手。
“对不起。”程疏言轻声说，“我不是故意冒犯。”
“没事。”男人苦笑，“老婆去年走了，心脏病。我没陪她最后一程，她在手术室，我在追逃犯。到现在我都觉得……我不配戴这枚戒指。”
空气安静了几秒。
系统提示疯狂跳动：
【极端情绪样本捕获成功】
【“忠诚与遗憾”的复合情绪共鸣值+48.3万】
【演技储备池更新完成】
程疏言合上本子，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男人摆摆手：“别全写进戏里。有些事，说出来就不灵了。”
程疏言走出茶馆时，天已经黑了。风吹过来，带着初秋的凉意。
他站在路边，抬手摸了摸耳钉。
手机震动，是周默的消息：“导演同意修改亲情线，剧本组今晚就开始调整。另外，警校那边回复了，让你明天早上七点报到。”
他回复了一个“好”字。
抬头看天，城市灯光遮住了星星，但系统面板上，代表共鸣值的数字还在不断攀升。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走。
脚步踩在人行道上，发出清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