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疏言把手机放回口袋，刚走出电梯就看见小安站在走廊尽头。她手里抱着一叠文件，眼睛亮得像刚充完电的灯泡。
“哥！”她小跑过来，“行程更新了！”
他停下脚步，走廊的空调风吹得衬衫贴住后背。他没说话，等她说下去。
“主办方发来正式名单，座位图也定了。”小安把最上面一张纸递给他，“你和岑知韫姐……是红毯邻座。”
笔从他指间滑下来，砸在地砖上发出清脆一声。他弯腰捡起来，指节有点发僵。
“确定？”他问。
“官方对接邮件，附件带公章。”小安点头，“不是媒体乱写的。”
他直起身，把笔塞进西装内袋。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左耳的耳钉闪了一下。脑子里响起系统提示音。
【检测到高强度个体指向性情绪波动】
【来源：主体自身】
【警告：自我情绪不计入共鸣值】
他转身往造型间走，脚步没变，呼吸却重了半拍。
小安跟在后面，声音压低：“你要不先坐下？我看你脸色有点……”
“我没事。”他拉开门进去，顺手打开墙上的全身镜。
镜子映出他整个人。黑色高定样衣已经改好，领口别着银灰色领巾，袖扣是星轨形状的银饰。他抬手摸了下耳钉，系统界面浮现在眼前。
【当前共鸣值：9160万】
【新增期待类情绪波动 +12万】
数字跳了跳，又涨了一点。他知道这不是因为工作安排，而是刚才那句话带来的。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开口：“你说，我见她该怎么打招呼？”
小安愣住：“啊？”
“就是正常问候。”他看着镜面，“比如‘你也来了’这种。”
“这个可以啊。”小安点头，“自然又不刻意。”
他对着镜子试了一遍：“嗨，你也来了。”
语气太平，像在念台词。
他又试一次：“好久不见。”
太生硬，像同事碰面。
第三次：“今天挺好看。”
说完他自己皱眉，“不行，太明显。”
小安憋着笑，没敢出声。
他来回练了七八遍，从“正好一起走”到“这礼服不错”，每种语气都试过。最后停在一句：“你还记得上次活动吗？我们也是挨着坐。”
这句话听起来随意，其实埋了钩子——如果她接话，就能顺势聊下去；如果不接，也不尴尬。
他深吸一口气，肩膀放松下来。
“行了。”他说，“差不多。”
小安偷偷拿出手机录了三秒，又迅速删掉。
“别拍。”他转头看她。
“我没！”她立刻把手藏到背后，“就是觉得你刚才那个微笑挺合适的。”
他没拆穿她，走到衣柜前拉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挂着几套备用礼服，颜色从墨黑到深灰都有。他抽出一件深蓝色的，抖开看了看。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他问。
“挺特别。”小安凑近看，“比黑色亮眼一点，但不会抢戏。”
“我是说……”他顿了下，“会不会太跳？”
“不会。”小安摇头，“而且我看粉丝扒过，她的礼服是月白色偏银调，你这个蓝和她能搭上。”
他低头整理袖扣，没再说话。耳钉微光一闪，系统记录：
【采集到“隐忍的期待”情绪样本 +8万共鸣值】
数据跳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
他知道这些数值不算什么，真正重要的是接下来怎么办。红毯不过几百米，镜头会扫过每一个细节。一个眼神不对，第二天就能上热搜。
他回到镜子前站定，重新打量自己。
发型是周默特意安排的造型师设计的，松而不乱，额前留了一点碎发遮住眉角旧伤。领巾系法改了三次，最终选了低调的单结。皮鞋擦得反光，连鞋带都按对称角度拉紧。
“整体没问题吧？”他问。
“完美。”小安认真点头，“除了……你耳朵有点红。”
他抬手摸了下左耳，果然有点发热。
“空调太低。”他放下手，“还是紧张？”
“有一点。”他承认。
“正常。”小安笑了，“毕竟对方可是岑知韫，顶流中的顶流。”
他没接这话。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很镇定，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跳快了多少。
他们之间的事没人说得清。微博互评过几次，被剪成合集传了很久。后来她在采访里说“有些合作对象让我重新理解表演”，有人猜是指他。他没回应，她也没再提。
但他记得那次颁奖礼后台，她替他挡了记者的尖锐提问。也记得自己系统突然静默那天，是她一条私信让他重新听见了声音。
那些事不能说，也不该说。
他只是个艺人，要去走一条很重要的红毯。而她是另一个同样重要的名字。
仅此而已。
“对了。”小安忽然想起什么，“主办方提醒，进场前会在休息室集合，大概提前四十分钟签到。”
他点头：“我知道。”
“那你到时候……会主动说话吗？”
他看着镜子，轻轻摇头：“看情况。”
“万一她先开口呢？”
“那就接住。”
“要是聊到作品怎么办？《山河劫》她也看过，还在直播里提过一句‘节奏很稳’。”
“那就聊戏。”他说，“不聊别的。”
小安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却被他抬手止住。
“别再问了。”他闭眼两秒，“我现在需要安静。”
她乖乖闭嘴，抱着文件退到门口。
他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摩挲耳钉。系统界面再次浮现：
【建议：调节呼吸频率，降低自主神经波动】
【当前状态：轻度焦虑，可控范围】
他照做了。吸气四秒，屏住两秒，呼气六秒。重复三次，心跳慢慢平复。
睁开眼时，镜子里的人已经恢复冷静。
他拿起桌上的行程表，翻到最后一页。座位图清晰标注着每个嘉宾的位置。他的名字旁边，确实写着“岑知韫”。
两人中间没有隔人，也不是对角站位。是并肩，同排，共用一条红毯通道。
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
然后合上文件，走向门口。
“走了。”他说。
“去哪？”小安问。
“试装。”他回头看了一眼镜子，“还有两个小时。”
小安赶紧跟上去。走廊灯光均匀明亮，脚步声在地面轻轻回响。
他们拐过转角时，迎面走来周默。他手里拿着平板，眉头皱着。
“怎么了？”程疏言问。
“临时调整。”周默抬头，“入场顺序变了。你们两个提前到第三组。”
程疏言没说话。
“意味着什么？”小安小声问。
“意味着。”周默看着他，“你们是第一个被拍到同框的男星女星组合。”
空气安静了一瞬。
程疏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抬头看向周默。
“那就。”他说，“走得慢一点。”
周默笑了：“你终于学会不装了。”
他没反驳，只把左手插进裤兜，指尖碰到一枚金属小物——那是祖母留下的旧纽扣，他一直带着。
小安走在最后，悄悄掏出手机，拍下他背影。
照片里，他肩线平直，步伐稳定，像是已经走过千百次这样的路。
可她知道，这一次不一样。
因为他刚刚在镜子前，反复练习了一句最简单的问候。
而现在，那句话正卡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推开造型间的门，冷气扑面而来。
屋里站着三位工作人员，全都抬头看他。
“程老师。”主造型师迎上来，“我们准备好了。”
他点头，脱下外套挂好。
“先做发型微调。”那人说，“然后补妆，最后试走一遍动线。”
他坐在椅子上，任由对方摆弄头发。
镜子里，他的脸一点点变得完美无瑕。
可他知道，真正的考验不在这里。
而在几百米外的红毯起点，在那个人出现的那一秒。
他抬起手，轻轻碰了下左耳的耳钉。
系统界面最后一次浮现：
【情绪场预载完成】
【待触发条件：近距离接触特定目标】
【倒计时：03:47:12】
他收回手，闭上眼。
门外传来新的通知声。
“程老师，休息室那边刚来消息。”助理敲门，“她说……行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