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的炭火正旺,赤红的火苗在黄铜炭盆里 “噼啪” 跳动,火星偶尔溅起,落在盆沿的灰烬上,转瞬便化作一抹细白,消散无踪。
暖融融的热气裹着案上龙井的清雅香气弥漫开来,将铜制炉壁烤得泛着温润的橙光,连空气中浮动的尘埃,都在暖光里划出清晰的轨迹。
忽听得 “哐当” 一声脆响 —— 西窗的木框被外面呼啸的北风猛地撞开,半尺宽的缝隙瞬间成了寒风的入口。雪花像撒落的碎玉般涌进屋内,有的粘在朱槿银狐裘的毛领上,簌簌融化成细小的水珠;有的落在朱标素色锦袍的下摆,叠起薄薄一层白霜。刺骨的寒气卷过青砖地,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湿痕,连案上白瓷茶盏里的茶汤,都被吹得泛起细密的涟漪。
一直守在外室的秋香听得动静,连忙提着藕荷色裙摆快步进来。她袖口沾着些许炉灰,冻得微红的手还带着外室的寒气,见窗户大开、雪花仍在往屋里灌,忙伸手就要去推那冰凉的窗棂。
“不用关。” 朱槿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秋香的动作。
他抬眼看向秋香,眼帘微抬,狭长的眼眸里映着窗外的雪色,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就这样吧,透透气也好,总闷在暖棚里,倒忘了外面的百姓正受着怎样的酷寒。”
秋香的手顿在半空中,心里满是疑惑 —— 这寒冬腊月的,敞开窗户哪是透气,分明是让寒风往骨头里钻。
可她深知朱槿的性子,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且从不多解释自己的用意,便也不敢多问,只是恭敬地躬身应了声 “是”,又轻轻退回到外室。走时脚步放得更轻,连裙摆摩擦地面的声响都压到最低,生怕再打扰殿内二人说话,只在转身时悄悄拢了拢衣襟,将残余的寒气挡在外面。
朱槿站起身,缓步走到窗边。
寒风迎面吹来,带着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冰凉的触感像细针般刺着皮肤,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 这寒意虽烈,却远不及北方那能冻裂皮肉的酷寒。他抬手,修长的指尖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那六角冰晶在掌心微微闪烁,棱角分明,转瞬便被体温融化,留下一丝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往手臂蔓延,连带着心底都泛起一阵凉。
朱槿望着掌心的水痕,思绪不由得飘远 —— 他想起曾在《哈佛中国史 5:元与明》中看到的记载,1366 年正处在小冰河期第一个阶段的极寒期,北半球平均气温比之前的温暖时期足足降了 3-5c。如今已是深冬十二月,北方的气温怕是早降到了零下十几摄氏度,夜间甚至能到零下二十度。难怪大哥从北方回来后,眉宇间总带着化不开的沉重,连眼底的红血丝,都透着连日奔波的倦意。
他转头看向朱标,目光掠过对方鬓角沾着的细微雪粒 —— 那雪粒沾在乌黑的发丝上,格外显眼,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大哥,如今已经是深冬月份,北方的严寒想必早已肆虐。你在那边待了近三个月,该做的应急措施想必都做了,为何现在才回来询问我有什么御寒的办法?”
朱标闻言,脸上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按压着攒竹穴,似乎想缓解连日奔波的倦意,随后端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汤滑过喉咙,暖意却只在胸腔停留片刻,便被心底的沉重驱散,他才缓缓开口:“二弟,你有所不知,孤在北方这些日子,是效仿上一世父王治理乱世的法子来做的 —— 先在颍州、商丘这些流民聚集的州府,开了二十几处粥厂,每日卯时到申时按时供应热粥,粥里特意加了粟米和土豆块,让流民能喝个半饱,不至于空着肚子受冻。”
他顿了顿,目光飘向窗外的雪幕,像是又看到了北方粥厂前排队的流民 —— 那些面黄肌瘦的身影,裹着破旧的麻布,在寒风里瑟缩着等待热粥。他语气多了几分坚定:“孤还征用各地废弃的寺庙、旧官署,改造成暖棚。每个棚里铺了能没过脚踝的干草,角落放两个炭火盆,派专人看管添炭,夜里也不敢停歇,就为了让没家可归的老人、孩子和病人,能有个避寒的去处,不用在破庙里冻得瑟瑟发抖。怕百姓冻着,孤从江南调了五千多件旧棉衣、三万多斤破棉絮,让地方官按‘先老幼、后青壮’的规矩分,哪怕只能挡一点寒,也是好的。”
说到这里,朱标攥了攥拳,指节泛白,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最要紧的是,孤怕有人克扣物资、中饱私囊,特意从随军士兵里挑了些公正可靠的,让他们扮成流民,去粥厂和暖棚里查探。还真查出颍州有个县吏,把拨下去的棉絮掺了沙土,偷偷拿出去卖钱,害得百姓拿到的棉絮根本不保暖。孤当即让人把他绑了,在粥厂前斩首示众,还下了令:但凡敢动救济物资的,不管官阶大小,一律严惩不贷!”
朱槿听着,望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 —— 那雪花像是永远落不尽,将天地都染成一片苍茫的白色,忽然开口问道:“大哥,让我猜一下,即便你做了这些,北方还是会有很多百姓冻死,是么?”
朱标一愣,随即沉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惊扰了窗外的雪花,又像是怕触碰到那些冰冷的数字:“确实如此。孤临走前,地方官跟孤禀报,这两个月冻死的百姓,比往年少了近四成 —— 但孤没敢问具体人数,连回来路上关于北方寒灾的奏折,都没敢拆开看。”
“大哥,这并不奇怪。” 朱槿看着窗外被风吹得歪斜的雪幕,语气平静地解释道,眼神里却带着几分了然,“如今是小冰河期,北方的冬天比以往冷上太多,零下十几摄氏度的天气,连铜器都能冻裂。你调过去的棉衣和棉絮看着不少,可分摊到北方十几个州府,每个县、每个村能分到的,不过寥寥几件。那些偏远的村落,大雪封了山路,车马根本进不去,物资只能堆在县城里,百姓只能在家硬扛;还有山沟里的百姓,消息闭塞得很,官府的救济告示贴在县城门口,他们根本看不见,等知道有暖棚、粥厂时,路早就被大雪封死了,只能在冷得像冰窖的土坯房里等着。再说,百姓就算能喝上粥、吃上炒面,那些食物的热量也不够 —— 寒冬里,人要维持体温,每日需要的热量是平时的两倍,稀粥只能填肚子,炒面也只是勉强够维持体力,根本顶不住长时间的严寒。身子弱些的老人、孩子,熬着熬着,就没了气息。”
他转过身,看向朱标,继续说道:“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乱世里的最优解了 —— 用有限的资源优先保住核心人群,还靠铁腕防住了腐败,换旁人来,未必能做得更好。”
朱槿心想,自己大哥两世为人,离开应天府的次数屈指可数 —— 上一世只有两次,一次是十三岁去临濠祭祖,一次是洪武二十四年去陕西考察;这一世多了几年前自己陪着回乡祭祖的那次,算下来一共三次。
除了那次偷偷溜出去,见过些寻常百姓的生活,其他时候,大哥顶着世子的身份,身边总围着官员、随从,看到的都是经过修饰的景象,哪见过这般赤裸裸的苦难?也难怪他会这般焦虑,连铁腕惩贪时的狠劲里,都掩不住眼底的疼惜。
朱标听到 “小冰河期” 三个字,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方才还带着几分疲惫的眼神里,满是疑惑。他紧紧攥着双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掌心都泛起了红痕,语气急切地追问:“二弟,这个小冰河期是什么意思?是说这冬天会一直这么冷下去吗?”
朱槿看着大哥这副较真的模样,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 都到这时候了,大哥居然还在纠结术语,他原以为大哥会更关注后续的补救办法。朱槿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银狐裘,避开迎面吹来的寒风,语气带着几分敷衍:“这个不重要,眼下关键是让百姓熬过这个冬天,不是纠结名字叫什么。”
见朱标还想说什么,他连忙打断:“大哥,你在北方做的这些事,咱爹肯定想知道详情 —— 他这会儿估计还在书房等你,你刚从北方回来,总得跟他细细说说那边的情况,别让他久等了。我也得去咱娘那边了,早上就跟娘说好了要陪她吃乌骨鸡汤,再不去,那锅汤该彻底凉了。”
朱槿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伸手整理了一下衣摆,将褶皱抚平。朱标看着他要走的模样,眼神里满是不甘,身体往前倾了倾,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二弟,你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就只能看着那些百姓在寒冬里受苦吗?”
朱槿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朱标。见他眼底满是焦虑与不甘,语气缓和了些:“大哥,咱们晚点再说吧 —— 等你见过咱爹,我陪娘吃过饭,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细聊。”
说完,朱槿不再停留,转身快步走出了偏殿。秋香立马跟上朱槿的脚步。
偏殿里只剩下朱标一个人。窗外的寒风依旧呼啸,雪花不断往屋里飘,冰凉的气息渐渐驱散了炭火带来的暖意。
朱标坐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双手还紧紧攥着,指节泛白。
他眼神里满是沉重与焦虑 —— 他知道自己已经尽力,可一想到那些没熬过寒冬的百姓,想到他们在冰冷的土坯房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模样,心里就像压了块巨石,沉甸甸的,良久都没有挪动一下。
偏殿内的寒风依旧裹挟着雪花往里灌,铜盆里的炭火虽还燃着,却已驱不散空气中的凉意。朱标坐在原地怔了许久,望着空荡荡的门口。他想起北方百姓冻得发紫的脸颊,想起暖棚里孩子饥饿的哭声,想起那些没能熬过寒冬的生命,胸腔里像是堵着一团湿冷的棉花,闷得发慌。
最终,他缓缓松开攥得发白的双手,指节处留下深深的印痕。
朱标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被风雪微微沾湿的锦袍下摆,又抬手拂去鬓角残留的雪粒。
他抬头望了一眼窗外漫天的飞雪,眼底的沉重未减,却多了几分履职的坚定。
走出偏殿,寒风瞬间裹紧了他的衣袍,雪花落在脸上,冰凉刺骨。
他没有停留,径直朝着文华殿的方向走去。
............
文华殿内的鎏金铜炉燃着上好的龙涎香,烟气袅袅缠绕着殿顶的蟠龙藻井,却驱不散空气中越来越沉的压抑。
朱元璋坐在御座上,指尖捏着那份北方奏折,起初看到上面内容的时候,嘴角还噙着几分难得的笑意,目光时不时瞟向殿外,显然在等着朱标到来。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殿外的雪声愈发清晰,朱标的身影却始终没出现,朱元璋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眉头越拧越紧,方才还带着暖意的眼神,此刻像结了冰的湖水,冷得让殿内众人不敢抬头。
六部官员垂着脑袋,袍角连动都不敢动,李善长捋着山羊胡的手悄悄顿了顿,刘基则将目光落在脚边的青砖缝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 谁都知道,上位这是等得不耐烦,要动怒了。
果然,朱元璋猛地将奏折拍在御案上,“啪” 的一声响在殿内炸开。
“咱的大儿子也跟那个兔崽子学会了!”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放着国事不管,回来不第一时间见咱,这是把咱这个爹忘到脑后了!”
殿内众人都知上位口中那个兔崽子是谁,却没一个人敢接话,只把头埋得更低。
只有李善长连忙上前一步,躬身拱手,语气尽量温和:“上位息怒,世子刚从北方回来,一路奔波,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绝非有意怠慢。”
“耽搁?” 朱元璋冷笑一声,手指在御案上点了点,“他有什么事比见咱还急?行了,不等他了,咱继续说奏折上的事!”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世子殿下到 ——”
众人心里一松,却又下意识屏住呼吸,目光齐刷刷投向殿门。
朱标快步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墨色锦袍上沾着未化的雪粒,原本白皙的脸颊变得黢黑,连眼下都带着淡淡的青影,一看就是连日操劳,没好好歇息过。
朱元璋原本紧绷的脸,在看到朱标这副模样时,眼神倏地软了下来,方才那股子火气像是被雪水浇灭了大半。
朱标刚跨进殿门,见朱元璋已从御座上走下来,连忙收住脚步,躬身行礼:“儿臣朱标,参见父王!因北方事务收尾耽搁了些时辰,未能及时来见父王,还望父王恕罪。”
朱元璋快步上前,伸手想去拍朱标的肩膀,又想起对方刚从风雪里进来,衣袍还凉着,手顿了顿,转而拉过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裹着暖意传过来:“罪什么罪!你在北方遭的罪还不够?快过来烤烤火,看你这脸冻的,手也冰得很,是不是在那边连暖炉都顾不上用?”
说着又转头对殿内官员叹道:“你们瞧瞧,咱这儿子,为了北方百姓,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那些流民能安稳过冬,全靠他调度有方,比咱当年带兵打仗时还周全!”
朱标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切弄得一愣,站在原地没动。
按他两世为人对朱元璋的了解,自己回来不第一时间来见他,少不了要被说教几句 “重私轻公”;更何况北方寒灾虽有缓解,可还是有百姓冻死,就算不惩罚,也绝不会这般和颜悦色,如今这态度,实在反常。
他定了定神,再次躬身:“父王谬赞了。儿臣未能做到尽善尽美,北方还是有不少流民百姓受灾而死,儿臣有负父王所托,心中实在有愧。”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 朱元璋拉着他走到御座旁,把那份奏折递到他手里,“你自己看,奏折上写得明明白白,整个北方地区这两个月冻死的人数,还不到元庭控制时候的十分之一!这要是换了旁人去,谁能做到这个地步?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朱标接过奏折,指尖触到纸页上的墨迹,目光飞快扫过上面的数字 ——“北方诸府冻死三千七百余人”,后面还标注着 “元庭同期年均冻死三万余人”。他整个人瞬间呆愣在原地,手里的奏折仿佛有千斤重,攥得指节泛白。
他明明记得,出发去北方前,预估能把冻死人数降到元庭时期的六成,就已是极限。这一路推行粥厂、建暖棚、调拨棉絮,忙得脚不沾地,也没做什么格外的举措,怎么会只有一成?
是统计错了?还是地方官为了邀功虚报了数字?朱标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数个疑问冒出来,连朱元璋在旁边说话都没太听清。
直到朱元璋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清晰地传进耳朵:“标儿,还是你有远见,知道提前布局。你在彰德府(今河南省安阳市及周边地区)大面积种植棉花、土豆,秋收后收了那么多棉絮,还专门设了工坊赶制棉衣,免费发给百姓;土豆除了给粥厂当口粮,还分给农户留种,这些事哪一件不是实实在在的功劳?偏偏你还不提前给咱写奏折说,是想等事情成了,给咱一个惊喜?”
“彰德府…… 种棉花、土豆?” 朱标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茫然。他在北方的日子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流民安置和粥厂运转,偶尔过问物资调拨,什么时候管过彰德府的种植?
朱标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朱槿的面容 —— 那个总是带着淡淡笑意,说话温温和和,却总能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弟弟。
在春和宫偏殿,自己追问他有没有办法减少百姓冻死,他只说 “大哥先去见父王,晚点再说”,原来,他早就把彰德府的种植、工坊的棉衣都安排好了,却半句没提自己的功劳。
朱标这才恍然大悟,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暖又酸。
原来不是自己做得好,是二弟一直在背后默默帮他;那些减少的冻死人数,那些百姓身上的棉衣、碗里的土豆,全都是二弟提前布下的局。他这个做大哥的,竟到现在才知道。
殿内的龙涎香还在飘,朱元璋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要给朱标论功行赏,要把彰德府的经验推广到全国,明年要如何增加棉花的种植,可朱标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目光不自觉飘向殿外,仿佛能看到朱槿此刻正陪着母后坐在暖阁里,偶尔应和母后几句,嘴角带着那抹一如既往的、不争不抢的淡然笑意。
“父王,” 朱标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哑,“其实…… 彰德府的棉花和土豆.....”
还没等朱标说完,就被朱元璋打断。
“标儿此去北行,大功一件!” 朱元璋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咱立马昭告天下,让全天下都知道,世子此番在北方推广土豆、安抚灾民、为百姓御寒,做得有多出色!”
朱标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气势压得心头一紧,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心里满是不甘 —— 自己两世为人,明明知道这功劳该归二弟,可面对父王的强势,怎么还是像前世一样怯懦?
他深吸一口气,攥了攥拳,还想再开口解释,却无意间对上了朱元璋的目光。
那目光不再是方才的温和关切,而是沉了下来,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带着帝王独有的审视与威慑。
眼尾微微上挑,瞳仁里映着殿内的烛火,却没有半分暖意,反而透着一股 “不容置疑” 的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里所有的犹豫与动摇。那眼神里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 他期待着朱标能坦然接受这份赞誉,期待着自己的继承人能扛起这份功劳背后的责任。
朱标被这目光看得浑身一僵,原本涌到喉咙口的话,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能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儿臣,谢父王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