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摩深渊的云海翻涌不息,血色浪潮永无止境地拍打着中央那座巨大的圆形平台。玉帝站在平台一处,玄色龙纹帝袍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他正绕着平台中央那个被召唤而来的身影踱步,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容。
“啧啧啧,我好大儿赵佶的‘秽土转生’真好用,一不小心,就召唤出一个我的‘碎片’出来。”玉帝抚掌轻笑,目光如刀般剖视着静立不动的异界来客,“朕执掌天界千万载,从来都是孤家寡人一个,现在,倒算是有了一个‘好朋友’了!”
对方沉默如深渊顽石,唯有衣袂在云气流动中微微颤动。
玉帝不以为意,继续踱步道:“之前呢,朕本想派杨戬哪吒他们在提瓦特暗杀我的好二郎孙悟空,可是现在他们可是位列仙班的正神,一个是清源妙道真君,一个是三坛海会大神,皆是领了天庭编制的神仙,朕总不能直接发个红头文件说‘着尔等去提瓦特诛杀斗战胜佛’吧?”他抚须冷笑,“那二郎神如今端着司法天神的架子,哪吒更是动不动就扯出‘违反天条’的奏本……”
玉帝忽然弹指凝出一缕血气,那血色在他指尖缠绕如活物:“朕倒是好奇,若孙悟空自己砸了取经的饭碗,比如——在渌华池的暮色石里掺点‘心魔引’,让那猴子亲手把唐僧炖成荷叶粉蒸肉……届时杨戬的降魔令、哪吒的斩妖剑,不就名正言顺了么?”
平台中央的身影依旧静默,仿佛玉帝的话语只是过耳云烟。
“所以,高景仁,我让你来我的世界,就是想借用一下你的头脑,给我出出主意……”玉帝冷笑了一下,“你当年和苏溟斗得你死我活,差点就把他搞死了,论心机,论手腕,论阴毒,你高景仁在整个多元宇宙都是排得上号的。”
玉帝突然张开双臂,云海随之翻腾:“哦,对了,你一定很好奇我怎么也有多元宇宙的视角了,哈哈哈哈,罗摩深渊的附加功能罢了。之前我还对十方那个小秃驴的盈余理念不置可否,如今,我真是要拍手称赞一下,不过不是为了他所谓的引导盈余能量而赞。你要知道,这盈余本身,就是一种艺术,那是一个人无论转世了多少回,穿越了多少个宇宙,都不消的恨意!”
高景仁终于动了。他恭敬地鞠了个躬,声音平稳无波:“玉帝陛下,老奴被您从他界召唤于此,目前一无所知。陛下方才所言,老奴虽听得云里雾里,却也能感受到陛下胸中翻涌的寰宇之志。只是这『恨意盈余』……莫非是指世间怨毒之气亦可炼为通天之力?”
他垂首掩去眼底精光:“若蒙陛下不弃,老奴愿以毕生构陷之术效劳——不过得先劳烦陛下给份《孙悟空人际关系恶毒分析报告》及《天庭众神把柄黑料汇总》。”
玉帝突然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高景仁:“装,接着给我装,高景仁,你最恨的人就在你面前呢,你还装吗?”
高景仁震了一下,但是面色依旧平静:“陛下圣明烛照,老奴这点微末心思自是无所遁形。”他缓缓跪伏于地,衣袖却微微震颤,“只是方才穿越界壁时似被混沌之气蚀了神魂……此刻只记得要效忠陛下,至于前尘旧恨——”他忽然抬头露出茫然又惶恐的表情,“我与苏溟那贼子的恩怨,在地府多日,我是真的记不太清了……”
“我说的不是苏溟,是我!瑭瑄宗!”玉帝的声音如惊雷炸响。
闻言,高景仁眼角出现了一丝阴翳,那是他强忍杀意的显现。
玉帝俯身靠近,语气忽然变得轻柔却更加危险:“当年你怨我让这山河破碎,你怨我让你成为了一个阉奴,你多想我死啊。但是你知道吗,在另一个宇宙,我是唐玄宗,而你,是我最忠实的奴仆,高力士!”
高景仁彻底崩溃,双目赤红如血,浑身颤抖着猛然抬头,染血的指尖直刺玉帝。他嘶吼时额间青筋暴起,嗓音破碎却字字如刀:“Funny mud chow go pee!你这昏聩无道的狗皇帝!我恨不得撕开你这身九龙袍,将你钉在南天门的蟠龙柱上,一根根抽了你的仙筋!把你虚伪的金身扔进炼丹炉,叫你也尝尝被真火灼魂的滋味!”
他咳着血沫狂笑,眼角迸裂淌下血泪:“你的肉我要一片片削下来喂哮天犬,你的血我要一滴滴盛在诛仙台的祭器里——就是轮回万世,我也要诅咒你神格崩碎,永堕无间!”最后一句几乎咬碎银牙:“忠心?那玩意儿早被你碾碎了!若真有半分,也是我藏在齿间的毒,嵌在笑里的刀!”
玉帝不怒反笑,笑声在云海中回荡:“哈哈哈哈,真是讽刺啊,你我本为一体,结果在一个宇宙自己害自己,自己杀自己。”
高景仁咬牙切齿:“狗皇帝什么意思?”
玉帝直视高景仁的眼睛,目光如炬:“高景仁,你再好好想想,你究竟是谁?
高景仁依旧恶狠狠地看着玉帝:“我是谁?”
玉帝轻轻地回应道:“你是李渊……”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却直接在高景仁脑海中炸响——
我是李渊,我不是高景仁,我是李渊,我不是高景仁,我是高力士,我是李渊,我要杀了谁,我要杀了瑭瑄宗,我要杀了苏溟,我要杀了李世民,我要杀了李世民……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高景仁的脑海,他抱住头,痛苦地呻吟起来。
玉帝绕着高景仁走,边走边说:“我也是李渊,李世民那个逆子杀我建成,杀我元吉,海池逼宫,杀我十个孙子,让我这个‘太上皇’徙居弘义宫,还将其改名为大安宫,这‘安’字,沾的全是鲜血!血罪昭昭,恩怨难消!易安易安,永世难安!这桩桩件件,罪恶滔天,罄竹难书!他李世民合当千秋万载被世人唾骂!”
高景仁停止了呻吟,眼中的仇恨已不再指向玉帝,而是转向了内心某个更深远的目标。
玉帝停在髙景仁面前,云海忽然平静如镜:“好了,现在我们达成一致了,那个逆子如今在这封神西游提瓦特的世界转世成了孙悟空,我们两位父皇自然是要好好‘关爱’一下他了,不是吗?”
高景仁缓缓抬起头来,眼中的迷茫与混乱已化为一片冰冷的清明。他对玉帝恭敬地鞠了个躬,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
“陛下,老奴万死不辞,定助陛下将那逆子碎尸万段,永世不得超生!”
云海深处,两位“父皇”相视而笑,那笑容中盛开的,是跨越了无数宇宙依然炽烈如初的恨意。
而在罗摩深渊那翻涌着无尽血浪与恨意的云海平台之下,穿越层层叠叠的时空壁垒,其最底层,亦通往三十三重天之外的元网境·太伽殿。
此刻的太伽殿,却是另一番截然相反的景象。
空,一眼望不到头的空。
脚底是澄澈至极的湖水,光滑如镜,倒映着诸天万象、生灭轮回的无数宇宙缩影;天空则是一片无垠的蔚蓝,纯净无瑕,照澈万法空明,仿佛能涤净一切执念与尘埃。这里没有声音,没有时间,只有永恒的寂静与虚无。
而在这方空明宇宙的绝对中央,悬浮着两只猫。
它们半黑半白,阴阳分明,皆生有一对异色双瞳,形貌一模一样,仿佛互为镜像。祂们,一个名唤太玄,一个名唤冥伽。
此刻,这两只猫不再像懵懂生灵般只会喵喵叫,而是口吐玄音,进行着实质性的、足以决定多元宇宙走向的对话。
太玄(多元宇宙级元始天尊\/一代创世神)缓缓开口,它的声音空灵而古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冥伽,你我尚可放下对二郎的旧日仇怨,任其因果流转。为何玉帝和高景仁,却依旧深陷其中,执迷不悟?”
冥伽(多元宇宙级元始天尊\/三代创世神)慵懒地蜷缩着,异色瞳仁中分别倒映着创造与湮灭的图景,它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爱恨痴怨,皆为驱动多元宇宙奔流不息的根本动力,不可消除,永恒不灭。太玄,你司掌创造,播撒生命与世界的种子;而我,司掌平衡,维系万有力场的微妙均势。至于他们……”它顿了顿,尾尖轻轻扫过脚下的镜湖,漾开圈圈涟漪,每一个涟漪中都是一个正在上演悲欢离合的宇宙,“……不过是动力本身显化的具象。他们选择了恨,便只能在这恨意驱动的轮回中,永世沉浮,直至成为恨意的一部分。”
太玄沉默片刻,澄澈的瞳孔中流过无数文明的兴衰,轻声道:“涟漪终有尽时,执念却如渊海。他们困在自我编织的罗网中,恨的不是对方,而是镜子里的自己。”它看到了玉帝与高景仁那跨越宇宙的同一性,那自我憎恨的投射。
冥伽闻言,优雅地抬起前爪舔了舔,举止间带着一种超然的淡漠:“平衡之道,不在于消弭爱恨,而在于让恨成为恨,让痴成为痴。玉帝燃恨为火,高景仁化怨为刃——他们越是挣扎,越是在维系宇宙阴阳的张力,这恰是秩序所需。”它的异色双瞳中各映出一半破碎又重组的星河,璀璨而冰冷:“正如潮汐因月球引力而起落,生灵因执念妄念而存续。他们不愿放手,我便不必插手。恨意盈余,自有其归处。”
话音落下,太伽殿重归绝对的寂静。
脚下的镜湖依旧倒映着上方罗摩深渊平台上的景象——玉帝与高景仁(李渊)正相视而笑,那笑容中盛开的、跨越无数宇宙依然炽烈如初的恨意,在此处看去,不过是维持某个宏大天平平衡的、微不足道却又不可或缺的……一粒尘埃。
而两位猫形天尊,只是静静注视着,如同注视着无数同样渺小又同样重要的尘埃。创造与平衡,仍在继续,且让,一切随风……
风中风中 心里冷风
吹失了梦
事未过去 就已失踪
此刻有种种心痛
心中心中 一切似空
天黑天光都似梦
迷迷惘惘 聚满心中
追踪一片冷的风
各种空虚 冷冷冷
吹起吹起风里梦
过去的心 火般灼热
今天已变了冰冻
记忆中 突然又痛
只因空虚再作弄
你似北风 吹走我梦
就让一切随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