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闲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带着一股让魏长风心惊肉跳的癫狂。
“地盘?”魏长风几乎要哭出来了,他指着怀里那沉甸甸的地契和账簿,如同捧着两块烙铁,“侯爷,这是地盘吗?这是绞索啊!他把这条街的因果,全都套在了咱们脖子上!”
“因果?”李闲收敛了笑声,一把从他怀里抽过那卷地契,在手中掂了掂,眼神玩味,“老魏,你格局小了。”
他没有再理会几近崩溃的魏长风,而是转身面向那些同样惶恐不安的街坊。
“都听着!”李闲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煽动性,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沉稳,“从今天起,百锦坊,我说了算!”
他一指那个之前第一个站出来买令牌的壮汉:“你,叫什么名字?”
那壮汉被他一指,浑身一激灵,下意识挺直了腰板:“回侯爷,小的叫牛大力!”
“好!牛大力!”李闲点头,“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天策布行……不,是我百锦坊的护街队队长!月钱二十两!从今天买了令牌的弟兄里,给我挑二十个精壮汉子当队员,月钱十五两!你们的差事,只有一个,保证这条街上,没人敢闹事,没人受欺负!”
牛大力眼睛瞬间瞪圆,呼吸都粗重了。
二十两!
这比巡天卫的饷银都高!
“谢侯爷!”他猛地单膝跪地,吼声震天。
李闲又看向赵四海:“赵师傅,布行织造的事情,全权交给你。需要什么人,什么料,直接跟魏掌柜报。我要你三天之内,拿出第一批只属于我们‘天策’的布!”
赵四海老泪纵横,重重地点头。
三言两语,李闲便将这混乱的局面,强行拧成了一股绳。
魏长风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恐惧仍在,但一种莫名的、被强行注入的信心,却也开始在心底发芽。
直到人群在牛大力的组织下,半是激动半是忐忑地散去,魏长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侯爷,那……那税赋怎么办?这账簿上写着,百锦坊每年要向天宝阁上缴三万两白银的税金!我们……”
“谁说要给他们了?”李闲打断他,拿着那份地契,靠在门框上,神情悠然。
他的心神,却早已沉入了另一片天地。
【心念,注视,专注……】
他的精神力,如同一条无形的舌头,轻轻“舔”上了手中的地契。
【叮!规则重申:宿主权限确认。“万物皆可舔”系统核心在于【规则交互】而非【能量转化】……】
刹那间,一股庞杂到几乎让他头晕目眩的信息洪流,冲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这张看似普通的地契之上,缠绕着无数细密如蛛网的光丝。每一条光丝,都代表着一条“规则”。
有的是天玄城的律法,有的是天宝阁的阁规,有的是商户与地主间的契约……它们盘根错节,构成了一个严密而牢固的“笼子”。
而所有光丝的尽头,都汇向一个深邃、浩瀚,如同琉璃古井般的存在——天宝阁阁主。
他不仅是把一条街的管理权给了李闲,更是将这张因果大网,直接罩在了李闲的头上。
从李闲接下地契的那一刻起,他就从一个“破局者”,变成了“局中人”。他的一举一动,都将在这张网上引发涟漪,而所有的涟漪,最终都会反馈到阁主那里。
“有意思……”李闲在心中低语。
这阁主,玩的不是权术,是天道。
他用一条街的因果,强行将李闲与自己“链接”在了一起。从此,李闲的气运,李闲的功德,都将与这条街,与这张网,纠缠不休。
李闲若是治理得好,街区繁荣,功德气运滋生。但作为这张大网的“总枢纽”,阁主必然能分润一杯羹。
李闲若是治理得不好,街区混乱,怨气滋生,那所有的业障和反噬,都会首先冲击李闲这个“名正言顺”的街主。
这阳谋,比之前的任何手段都更狠,更绝。
它让你明知是毒药,却又不得不含笑饮下。
这阁主,倒和天下那家伙有几分相似,都在编织着命运的网,妄图操控一切,可织网的人,自己不也同样被困在网中央吗?医者不自医,算者不算己,阁主啊阁主,你这是自信能跳出自己布下的因果?
李闲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侯爷?侯爷您在想什么?”魏长风见他半天不说话,只是盯着地契发呆,心里又开始发毛。
“我在想,这阁主送了我这么大一份礼,我不回礼,岂不是显得很没礼貌?”李闲睁开眼,眼中的迷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胆大包天的狡黠。
“回……回礼?”魏长风结结巴巴地问。
“当然。”李闲将地契递给魏长风,“收好。从今天起,这就是咱们的传家宝。”
他拍了拍魏长风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老魏,你记着。这街上的税,我们照收不误。但收上来的钱,一分都不会进天宝阁的口袋。”
“那……那交给谁?”
“成立一个‘百锦坊公库’。”李闲笑道,“钱,用来修缮街道,抚恤孤寡,奖励护街队,甚至给街坊们逢年过节发点米面油。总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要让这条街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交的每一个铜板,最后都花回了他们自己身上。”
魏长风倒吸一口凉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侯爷,这、这跟直接宣布咱们百锦坊自立为王有什么区别?天宝阁会把我们挫骨扬灰的!”
“嘘——”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读书人的事,能叫造反吗?我这是在替圣月皇朝,代管流落在外的土地和子民。我收的不是税,是‘复兴经费’。”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阁主想用因果绑住我,把我变成他天宝阁的一份子?呵呵,他的算盘是打得不错。”
李闲缓缓抬起双手,在胸前掐出了一个古怪的印诀。
那印诀并非任何功法,随着他与那一千位“股东”的友好值链接,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脑中。
“可他算错了一件事。”
“我李闲,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从今日起,你便是圣月皇朝最后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天策侯’。持此令,如朕亲临……”
女帝的话,在他耳边回响。
他李闲的背后,还站着一个摇摇欲坠,却依旧顶着“正统”名号的皇朝!
阁主的因果之网,想网住他李闲?
他低喝一声,指尖亮起一抹微不可见的金光,猛地按在了魏长风捧着的那份地契之上。
“以我天策之名,承万民之愿,敕令——凡此地契所涉因果,尽数转嫁!我为执旗之人,皇朝方为大纛!这笔账,去找圣月皇朝算!”
嗡——那份地契轻轻一颤,李闲仿佛看到一条虚幻的、代表着圣月皇朝气运的金龙虚影自他身后一闪而逝,一口将地契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因果丝线吞噬大半!
原本缠绕在他身上的沉重枷锁,瞬间被分担到了一个更为庞大、更为古老的存在之上。
那枚天宝阁的朱红大印,光芒剧烈闪烁了一下,终究是黯淡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古老、更苍茫、带着一丝腐朽却又无比浩大的气息,悄然覆盖了上去。
【叮!宿主与‘天玄城地契(百锦坊)’产生深度规则交互!】
【判定条件:交互深度(高)、目标位阶(中)、规则契合度(极高)!】
【交互成功!‘天策侯’身份权限已覆盖本地契部分规则!‘天宝阁’对此地契的因果链接,已被‘圣月皇朝’气运屏蔽、转嫁!】
李闲的脸色,瞬间白了一分。
他感觉到,一股沉重如山岳般的压力,从冥冥之中降下,压在了他的气运之上。
那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皇朝,最后的挣扎与哀鸣。
他成功地用皇朝这面破旗,挡住了阁主探来的因果之手,代价是,他这小小的身板,从今天起,就得实实在在地,扛起这面已经千疮百孔的破旗了。
“与虎谋皮,与天争命……真他娘的刺激。”
李闲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灿烂依旧。
他看向目瞪口呆的魏长风,一挥手。
“走,老魏,睡觉去!”
“明天开始,咱们就是这条街上,最靓的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