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钮·扳钳还在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地推销着他那塞得如同膨胀气球般的大背包里的“紧俏物资”,从“保证能炸穿地狱火堡垒城墙的浓缩邪能炸药”(天知道他是怎么搞到并且敢推销这个的)到“能在恶魔眼皮底下完美伪装的隐形药水(效果持续三秒,副作用可能导致皮肤暂时变蓝)”,试图在这炮火连天、人人自危的战地环境中再挖掘出一桶金。
林云一家人听着他那套与周围弥漫的血与火、牺牲与抗争氛围格格不入、充满了地精式精明与算计的生意经,心情复杂难言。刚刚因这完全意外的重逢而生出的些许感慨与怀旧情绪,此刻也被这地精商人那深入骨髓的市侩气息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诞的无力感。
然而,这片被战争阴云笼罩的土地,从不允许长时间的宁静,尤其是这种带着黑色幽默的插曲。
凄厉得如同夜枭哀嚎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尖锐地划破了营地短暂的相对平静!那声音如同冰冷的锥子,刺入每个人的耳膜,瞬间攫住了所有听到它的心脏!
紧接着,是邪能火炮那特有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尖啸声由远及近,以及营地外围方向传来的、震耳欲聋的爆炸轰鸣、建筑坍塌的巨响、武器交击的刺耳摩擦,以及——充满了嗜血与狂怒的恶魔咆哮与战士们声嘶力竭的喊杀声!
“敌袭!是燃烧军团!大量恶魔突袭!左翼防线被突破了!”
“稳住阵型!圣骑士顶上去!法师集火那个恐惧魔王!”
警戒与指挥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混杂在爆炸与咆哮中,透露出局势的紧急。整个“破碎残阳”前进营地仿佛一个被狠狠捅了的马蜂窝,瞬间从短暂的休整状态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战斗警戒!
原本坐着休息的战士们如同弹簧般跃起,抓起手边的盾牌与利刃;法师们中断了冥想,周身开始疯狂凝聚起危险的奥术光辉;圣骑士们高喊着圣光的之名,璀璨的圣光护盾如同晨曦般在他们身上亮起,照亮了周围因邪能污染而显得昏暗的环境。
林云、林磐、佐拉和艾拉妮娅这经历过无数风浪的一家人,几乎是在警报响起的同一瞬间,身体的本能就超越了思考,瞬间进入了最彻底的战斗状态!
林云眼神一厉,顾不上多说什么,一把抓住还在喋喋不休、试图推销他那“三秒隐形药水”的吱钮·扳钳那瘦小的胳膊,用力将他拽到一堆由沙包和断裂石柱构成的、相对坚固的掩体后方,语气急促而不容置疑地低喝道:
“不想变成地精烤肉就待在这里,抱紧你的包,绝对不要出来!” 刚才还口若悬河的地精商人此刻吓得脸色惨白如纸,哪里还有半点做生意的心思,浑身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他那视若性命的大背包,蜷缩在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也塞进背包里去,嘴里还无意识地念叨着什么“利润诚可贵,生命价更高”的地精谚语。
安置好无关人员,林云一家人如同四支离弦的利箭,毫不犹豫地冲向战斗声响最为激烈、能量波动最为混乱的营地外围防线方向。
眼前的景象堪称地狱绘卷:营地简陋的木制栅栏和沙包工事已经被撕开了数道巨大的缺口,数量众多的、散发着硫磺恶臭的恶魔守卫,挥舞着燃烧的巨刃,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汹涌而入;
行动迅捷、流着腐蚀性涎液的地狱犬,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低吼,疯狂地扑咬着阵线上的士兵;
更远处,几只拍打着巨大肉翼的恐惧魔王悬浮在半空,它们那扭曲的阴影魔法和刺耳的尖啸不断削弱着守军的意志,引导着邪能火球如同陨石般砸落。
破碎残阳的战士们虽然英勇,但在这样一支精锐且疯狂的恶魔部队的突然猛攻下,防线已然摇摇欲坠,伤亡在迅速增加。而且,这支恶魔部队的进攻方向极具针对性,它们似乎并非盲目冲杀,而是有着明确的目标——不顾一切地向着营地核心指挥区域以及……林云他们所在的方向突进!
“为了艾泽拉斯!为了死去的同胞!顶住他们!” 林磐发出一声如同远古巨人般的怒吼,巨大的【山岳】战刃在他手中仿佛失去了重量,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如同一股毁灭性的旋风,悍然冲入了恶魔最密集的区域!
战刃横扫而过,两名试图阻挡他的恶魔守卫连人带武器被瞬间斩为两段,燃烧的残躯如同破布般飞散开来。忠诚的八戒紧跟在他身侧,那庞大的野猪人身躯此刻化为了最可靠的壁垒,手中那看似笨重的钉耙被他抡出了残影,每一次砸下都带着千钧之力,已然有好几头地狱犬和试图偷袭的甘尔葛恶魔倒在了他那狂暴的攻击之下,脑浆迸裂,筋断骨折。
佐拉则如同最冷静的猎手,她迅速寻找到了一个相对制高的残破箭塔,张开了她那把陪伴多年的、雕刻着自然符文的硬木长弓。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鹰,指尖的自然能量与怒气汇聚,一支支附着了破魔与宁静效果的箭矢,如同长了眼睛般,划破混乱的战场,精准无比地射向远处那些正在引导大型暗影法术或邪能轰击的恐惧魔王,屡屡在关键时刻打断它们那冗长而邪恶的吟唱,迫使它们发出愤怒而挫败的嘶鸣。
艾拉妮娅则站在相对靠后的位置,但她无疑是整个局部战线的核心支撑点。她双手高高举起,紧闭双眼,全身心沉浸在与圣光的沟通之中。
纯净而温暖的圣光能量如同温暖的潮汐般,以她为中心一圈圈地扩散开来,轻柔地抚过受伤战士们的伤口,止血、愈合、驱散恶魔留下的腐蚀性能量,同时,那圣洁的光芒对于靠近的低阶恶魔而言,却如同最炽热的火焰,灼烧得它们皮开肉绽,发出痛苦的嚎叫。
林云迅速评估着战场局势,体内那融合了多个世界知识与自身领悟的强大能量开始急速凝聚,准备瞅准时机,给予恶魔部队一个范围性的致命打击,缓解防线的压力。
然而,就在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般扫过混乱的战场,试图寻找敌方指挥节点时,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了这支恶魔部队的后方,那个悬浮在低空、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压迫感、明显在指挥着恶魔进攻的存在身上!
那是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黑色龙影!它拥有着黑龙一族那流线型而充满力量感的躯体轮廓,但仔细看去,却又与奥妮克希亚那纯粹的黑曜石般的鳞片截然不同——它那漆黑的鳞片边缘,竟然泛着一种如同凝固血液般不祥的、微微搏动着的暗红色纹路,仿佛有炽热的熔岩在他坚硬的龙鳞之下缓缓流淌、咆哮!
它张开的巨口之中,喷吐出的也不再是奈法利奥斯那种偏向暗影与能量操控的吐息,更非传统黑龙的暗影烈焰,而是一种极其狂暴、充满了纯粹毁灭欲望的、夹杂着墨绿色邪能火焰与某种更深沉、更接近于深渊本源的黑暗腐蚀性能量的混合吐息,所过之处,连岩石和金属都在被迅速溶解、湮灭!
最令人心寒的是它那双眼睛——那双曾经或许继承了奥妮克希亚的、如同熔金般骄傲的竖瞳,此刻却燃烧着狂乱、暴虐、几乎要滴出血来的骇人红光,其中再也找不到丝毫的理性与属于“奈萨里奥”的痕迹,只剩下被无尽愤怒与某种外来意志扭曲后的疯狂!
尽管外形发生了如此巨大而令人不安的、近乎堕落的变异,尽管气息变得如此陌生而邪恶,但那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那种镌刻在灵魂里的熟悉感,让林云在极度的震惊与刺痛中,还是一眼就撕心裂肺地认出了他——
“奈萨里奥!!!”
林云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咆哮而出,那声音中充满了排山倒海般的震惊、如同被利刃贯穿心脏般的剧痛、以及一种看到最不愿见到景象的、近乎绝望的无法置信!
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那个失踪已久、让他日夜牵挂、心中还存着一丝他能迷途知返希望的小儿子,竟然会以这样一种姿态,出现在这片对抗军团的最前线——不是作为盟友,不是作为迷途的流浪者,而是作为燃烧军团的爪牙,率领着恶魔大军,将毁灭的矛头直指他的家人,直指所有为保卫艾泽拉斯而战的勇士!
佐拉、林磐和艾拉妮娅顺着林云那饱含痛楚的目光望去,当他们看清那条在恶魔簇拥下、散发着滔天凶威的狰狞黑龙时,他们的反应与林云如出一辙,仿佛瞬间被冻结了一般,全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骇然之中,战斗的动作都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那是……奈萨里奥?怎么会……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艾拉妮娅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无法将记忆中那个虽然傲慢自负、眼神却依旧清澈、会别扭地称呼她为“姐姐”的少年龙裔,与眼前这个散发着纯粹恶意与毁灭气息、仿佛从深渊最底层爬出来的恐怖怪物联系起来。圣光在她指尖不安地跳跃,仿佛也在抗拒着这股同源血脉却已彻底堕落的邪恶。
“他……他身上发生了什么?那股力量……是深渊的气息!”佐拉也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痛苦,作为半人马,她对大地的腐化与堕落气息尤为敏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奈萨里奥身上那与燃烧军团同源、却又更加古老和深邃的黑暗力量,那是一种彻底背弃了生命与自然的邪恶。
林磐紧握着手中的【山岳】巨刃,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他那张总是坚毅如岩石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浓重的阴霾与无法理解的愤怒。他死死地盯着空中的奈萨里奥,从牙缝里挤出低沉的声音:“他投靠了军团?还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他不愿相信自己的弟弟会自愿堕落至此。
悬浮于半空的奈萨里奥,显然也清晰地看到了地面上那几张写满了震惊与痛心的熟悉面孔。他那双燃烧着血光的龙瞳之中,极其短暂地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如同挣扎般的情绪波动,那或许是残存的、被压抑到极点的亲情烙印,或许是对过往的一丝模糊回忆。
但这丝波动,如同投入狂暴大海的一粒石子,瞬间便被更深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狂怒,被那股萦绕在他脑海中的、充满了诱惑与扭曲的低语所催生出的偏执与恨意彻底淹没、取代。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咆哮,那龙吼声中不再有龙族的威严,只剩下扭曲的恨意与对毁灭的赤裸欲望:
“看到了吗?!林云!佐拉!还有我‘亲爱的’哥哥姐姐!这就是我追寻并得到的、真正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全新力量!是远超你们那套软弱、妥协、充满了束缚的道路所能想象的伟大权能!”
他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般刺耳,充满了癫狂的炫耀与对过往的彻底否定,“在真正足以支配生死、重塑世界的绝对力量面前,你们所珍视的、那可笑的家庭,那虚伪的羁绊,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如同阳光下的泡沫,一触即溃!”
他猛地挥动那只覆盖着暗红色纹路的、巨大而狰狞的龙爪,带着决绝与残忍,笔直地指向掩体前方、正奋力抵抗恶魔潮水的林云一行人,对着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更强大的恶魔(如希瓦魔、深渊领主)发出了冰冷而无情的杀戮命令:
“杀了他们!用他们的鲜血和哀嚎,来祭奠我的新生!让深渊的力量,彻底吞噬这些沉溺于软弱情感的可怜虫!一个不留!”
随着他这声充满了背叛与决裂意味的命令,更多、更强大的恶魔,如同被注入了狂暴药剂,发出震天的咆哮,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更加疯狂地涌向林云一家所在的区域。
亲情的纽带,在这一刻,似乎已然被深渊的低语与那扭曲而强大的力量彻底腐蚀、断裂。一场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人间悲剧,在这奎尔丹纳斯岛被邪能映照得一片诡异的战场上,带着无尽的讽刺与伤痛,无可避免地爆发了。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恶魔的嘶吼、兵刃的碰撞,以及那令人心碎的、源于至亲背叛的、冰冷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