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燕王府别院。
这地方前身可是名震九边的“真香居”旗舰店,如今后院被朱棣大手一挥划成了李拾核心团队的“战略后方基地”。此刻,这升级版的“真香居”后院里,气氛却跟“香”字半点不沾边。
产房紧闭的门窗也挡不住里面压抑的痛呼和稳婆带着颤音的安抚:
“夫人!吸气!使劲儿!看见头了!”
“呃啊——!”
“快了快了!再使把劲儿!想想伯爷!想想赵将军!”
浓烈到近乎霸道的桂花熏香,是苏甜儿生产前咬着牙要求的,此刻却像个徒劳的战士,在产房弥漫开的那股子铁锈般的血腥气和能拧出水的紧张感面前,节节败退。
外厅,气压低得能憋死人。
李拾背着手,面沉似水,盯着墙角一个还在嘶嘶冒着热气的铜壶(蒯祥搞的简易蒸汽加湿器),仿佛能从水汽里看出花来。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发现他背在身后的手指,正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捻着袖口,指尖冰凉。
李小二则像只热锅上的蚂蚁,绕着黄花梨的八仙桌疯狂转圈,嘴里碎碎念比他当年被王扒皮堵在胡同口逼债时还密:“三个时辰了!三个时辰零一刻了!老天爷啊,甜儿妹子这罪遭的…这比当年算盘珠子崩脸上还疼吧?稳婆到底行不行啊?要不…要不我翻墙去太医院绑个御医来?”
柳如是端坐在绣墩上,努力维持着“知性姐姐”的人设,手里一方素白丝帕却快被她拧成了天津大麻花。她柔声安抚小二:“小二莫急,甜儿妹子身子骨一向结实,吉人自有天相,定能母子平安…” 话音未落,她自己先忍不住吸了下鼻子。
角落里,蒯祥老爷子彻底抛弃了形象管理。他盘腿坐在地毯上(据说是波斯进贡的,被他的炭笔糟蹋得够呛),膝上摊着一张巨大的宣纸。手里那根炭笔不是在画图,是在“戳”!无意识地、疯狂地戳着纸面,画出一堆扭曲变形、互相撕咬的齿轮和连杆,嘴里还神经质地嘀咕着:“传动比…受力点…稳定性…这接生跟造蒸汽机有啥区别?都是精密活儿啊…”
所有人的心都悬在嗓子眼。赵大锤那憨货,此刻还在几百里外的宣府前线。鬼力赤虽退,小股骚扰不断,大战的阴云压得边关喘不过气。他根本不可能赶回来。苏甜儿阵痛开始时,迷迷糊糊还抓着柳如是的手问:“大锤哥…回来了吗?” 这要是…
“哇——!!!”
一声嘹亮、高亢、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般愤怒的啼哭,如同最锋利的锥子,猛地刺穿了产房内所有压抑的声响!也狠狠扎破了外厅那凝固的、令人窒息的空气!
这哭声,带着一种宣告降临的蛮横,一种对世界不满的控诉,响彻了整个别院!
“生了!生了!是个带把儿的大胖小子!母子平安!佛祖保佑!祖宗显灵啊!” 稳婆带着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声音穿透门板,如同天籁!
轰——!
外厅的冰封瞬间解冻!
“老天开眼!” 李小二一蹦三尺高,差点把房梁上的灰震下来。
“太好了!太好了!” 柳如是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手里的丝帕彻底报废。
蒯祥一骨碌爬起来,看着纸上那堆被他戳烂的“精密接生传动图”,嘿嘿傻笑。
李拾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冰凉的指尖也恢复了一丝暖意。
就在这时——
呜——!!!!!!!
一声悠长、雄浑、仿佛来自大地深处、带着金属摩擦震颤感的咆哮,由远及近,如同无形的巨浪,狠狠拍打在王府别院的高墙朱瓦之上!那声音穿透力极强,连产房内婴儿的哭声都仿佛被它短暂地压制了一瞬!
是“长城号”!
这头经过蒯祥团队魔改、加装了超大口径双汽笛、专门负责九边主干线战略运输的钢铁巨兽!它的汽笛轻易不响,一响就意味着有重大任务启程或抵达核心节点!这是工业力量的战吼!
婴儿充满生命力的初啼,与这象征着时代滚滚向前的钢铁号角,在北平城的上空,在这一刻,奇妙地、震撼地、宿命般地——同步了!
一个娇嫩脆弱,用声带震颤宣告降临。
一个雄浑磅礴,用锅炉蒸汽撕裂长空。
一个连接着血脉的起点。
一个拉扯着王朝的未来。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这一刻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共振,仿佛冥冥中有一根无形的线,将这个诞生于变革洪流中的小生命,与大明这台正轰鸣着驶向未知的钢铁战车,紧紧系在了一起!
【弹幕(脑补版):卧槽!声波对撞!历史性同框!】
【这娃是自带bGm出生的!工业革命号哭!】
【赵大锤!你儿子跟火车比赛嗓门呢!听见没!】
【头皮发麻!这画面感绝了!番茄快出电影!】
“快!快抱出来!让我瞅瞅!”李小二急得直搓手,恨不得把门板拆了。
产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稳婆红光满面,抱着一个裹在宝蓝色锦缎襁褓里的“小包裹”走了出来。小家伙皮肤还红彤彤皱巴巴,像个没长开的小猴子,眼睛紧闭,小嘴兀自一瘪一瘪,似乎对刚才那打断他“个人演唱会”的火车汽笛非常不满。
“恭喜伯爷!恭喜诸位老爷夫人!小公子这中气,啧啧,将来定是员虎将!”稳婆笑得见牙不见眼。
众人呼啦一下围了上去,七嘴八舌。李拾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那沉甸甸又温软的感觉,像抱着一团初升的小太阳,暖流瞬间驱散了心底最后一丝阴霾。他抬头,目光仿佛能穿透屋宇,望向宣府的方向。
“甜儿如何?”李拾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夫人累极了,睡过去了,气色看着还行。”稳婆答。
李拾点点头,低头看着襁褓中那张皱巴巴的小脸,指尖轻轻拂过那几缕湿漉漉贴在额头的胎发,轻声道:“你爹在几百里外打仗,听着这火车叫唤,指不定心都揪成麻花了。你小子倒好,一来就跟火车头比嗓门,一点不怵。” 他顿了顿,看着婴儿微微翕动的小鼻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以后啊,小名就叫… **李雪团** 吧。愿你像雪一样干净透亮,也愿你心里头,像那蒸汽火车头的锅炉,永远烧着一团火,劲儿足足的!”
【★弹幕刷屏:李雪团!官方认证!】
【又软又猛!雪团这名儿绝了!】
【赵大锤:听见没?你儿子叫雪团!比你锤子好听!】
【苏总监Nb!甜锤cp锁死!钥匙我吞了!】
【工业革命之子!熊猫物流太子爷驾到!】
仿佛是为了回应这满屏的弹幕和祝福——
“砰!!!”
外院沉重的木门像是被攻城锤撞开!一阵裹挟着塞外冰霜硝烟味、如同实质般的寒风猛地灌入!伴随着沉重急促、带着金铁交鸣声的脚步声!
一个高大魁梧、如同移动堡垒般的身影,挟着凛冽的杀气与风尘,猛地撞进了灯火通明的前厅!
玄铁重甲上凝结着冰凌与暗红的污迹,脸上横亘着几道新鲜的擦伤,虬结的胡茬被冻得硬邦邦,深陷的眼窝里布满血丝,正是本应浴血宣府前线的赵大锤!
“甜儿!甜儿!!” 赵大锤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撕裂般的焦虑和疲惫,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扫过全场,最后死死钉在李拾怀中的襁褓上!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只剩下胸膛在剧烈起伏。
李拾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李小二手里的半块点心“吧嗒”掉地上摔得粉碎。
“大…大锤?你…你是人是鬼?宣府…宣府那边?” 李小二舌头打结。
赵大锤哪还有心思解释!他一个箭步冲到李拾面前,那布满老茧和冻疮、还带着战场硝烟味的粗糙大手伸到一半,又触电般缩了回去,生怕自己这双劈柴砸石的手碰坏了那襁褓里的稀世珍宝。他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红彤彤的婴儿,看着那皱巴巴的小脸,看着那几缕倔强翘起的胎发…这个面对千军万马也能哈哈大笑、拎着门板大刀砍翻一片的宣府猛虎,眼眶瞬间就红了,鼻翼剧烈翕动,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刚生完,母子平安。是个小子,小名雪团。”李拾的声音带着理解的笑意,将襁褓轻轻递过去。
赵大锤伸出双臂,那动作僵硬得如同在接一枚一触即爆的震天雷。当那温热、柔软又沉甸甸的生命真切地落入他臂弯的刹那,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浑身猛地一颤!仿佛被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力量击中灵魂!他低下头,用布满胡茬、还沾着战场尘土和冰碴的脸颊,极其极其小心地,蹭了蹭婴儿温热娇嫩的小脸蛋。
也许是那冰冷坚硬的胡茬刺痛了娇嫩的肌肤。
也许是感受到了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带着铁与血气息的呼唤。
原本安静下来、似乎在打量这个陌生世界的李雪团小嘴猛地一瘪!
“哇——!!!”
比刚才更加嘹亮、更加愤怒、更加中气十足的哭声,如同平地惊雷,再次炸响!充满了委屈和控诉:“谁拿砂纸蹭我脸?!”
赵大锤却如闻仙乐!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混合着傻气、狂喜和心酸的巨大笑容,笑着笑着,两行滚烫的男儿泪再也抑制不住,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他饱经风霜的脸颊汹涌而下,大颗大颗地砸在婴儿宝蓝色的锦缎襁褓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好!哭得好!劲儿足!够响亮!随我!!” 他哽咽着,又哭又笑,像个两百斤的孩子,“甜儿呢?我要去看她!我要亲口告诉她,咱儿子…叫雪团!好名字!”
李拾指了指产房:“刚睡沉,轻点,别吵醒她。”
赵大锤立刻噤声,那副小心翼翼、屏息凝神、抱着襁褓如同捧着传国玉玺般蹑手蹑脚走向产房的姿态,与他满身的杀伐之气和魁梧身形形成了宇宙级的反差萌。每一步都轻得像踩在云朵上,生怕惊醒了里面的母子。
【★弹幕核爆:猛男落泪!铁汉柔情mAx!】
【啊啊啊他赶回来了!蒸汽军列YYdS!】
【雪团:抗议!老爹胡子攻击!差评!】
【甜儿快看!你家铁憨憨回来了!】
【前线战报呢?仗打完了?大锤怎么脱身的?急死我了!】
【这章又刀又糖!番茄!打钱!加鸡腿!】
李拾看着赵大锤那笨拙又无比珍重的背影消失在产房门后,耳畔,那属于“长城号”蒸汽列车特有的、节奏铿锵而充满力量感的车轮碾过铁轨的轰鸣声,正由近及远,如同大地沉稳的心跳,穿透夜色传来。
赵大锤显然是搭乘这钢铁动脉的一部分,从战火边缘狂奔而归。
家与国,新生与征战,至柔与至刚,在这一刻,被那条贯通九边、流淌着蒸汽与物资的钢铁巨龙,以一种最温暖也最震撼的方式,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
李拾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让外面清冷的空气和隐约的火车轰鸣涌入。他闭上眼,感受着这充满生机与力量的一切。
“系统,”他在心中默念,嘴角带着由衷的笑意,“记录这一刻。这是属于‘熊猫物流’的,最滚烫、最有人情味的…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