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悬在头顶，光落在张定远的黑甲上，反射出一道冷光。他站在高台边缘，手按枪杆，目光直指倭营方向。营地里尘土扬起，一队骑兵冲了出来，领头的是山本，披甲持刀，身后跟着五十骑。
张定远翻身上马，长枪夹在臂下。战马前蹄抬起，发出一声嘶鸣。他没有再看身后一眼，双腿一夹，马匹向前奔去。
山本率骑兵紧追。马蹄声越来越近，地面震动。张定远低伏在马背上，沿着预定路线疾驰。前方是通往鹰嘴谷的小道，两侧山崖陡立，中间只容三马并行。
他回头看了一眼。山本已经进入谷口，队伍拉成一条线。张定远猛然拉缰，战马前蹄高高扬起，长嘶一声。
两侧山崖上立刻站起一排火铳手。他们身穿灰布衣，手持长管铳，枪口对准谷底。
第一排开火。子弹如雨落下，最前面的五名倭寇骑兵当场落马，马匹翻滚，撞倒后方同伴。第二排立即补位射击，第三排紧跟其后。三轮齐射连发，山谷内烟雾弥漫，火药味刺鼻。
山本被气浪掀下马背，但他迅速爬起，左手扶住腰间刀柄。他右肩中了一弹，血从铠甲缝隙渗出。他抬头看向崖壁，怒吼一声，拔刀冲向最近的一名火铳手。
那名火铳手还在装弹，来不及反应。山本一刀砍下，对方倒地。他夺过火铳，转身又朝另一人扑去。
张定远跳下马，提起长枪冲入战场。他一脚踢开挡路的死马，枪尖直指山本咽喉。山本举刀格挡，金属相撞，火花四溅。
两人对峙。张定远稳住下盘，枪身横移，逼得山本后退一步。他没有急着进攻，而是盯着对方动作。山本呼吸急促，左腿微曲，显然是受了伤。
张定远突然变招，枪尾扫地，带起一阵尘土。山本闭眼闪避，张定远趁机逼近，枪尖抵住其胸口。
山本低头看，发现铠甲已被打出三个凹痕。他咬牙，猛地挥刀劈来。张定远侧身躲过，枪杆回抽，砸中山本手臂。
刀落地。山本踉跄后退，右手垂下，动不了。
张定远抬枪，枪尖停在山本喉前三寸。他看着这个曾烧杀无数村庄的头目，眼神不变。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轰然巨响。
炮弹落在山谷入口，炸开一块巨石。碎石飞溅，两名火铳手被击中倒地。紧接着第二发炮弹袭来，打在崖壁上，整片山体晃动。
张定远回头。倭寇后备部队在远处山坡架起了红夷大炮，正在连续发射。
他立刻下令：“撤到掩体后！”
火铳手迅速撤离崖边。张定远仍站在原地，盯着山本。炮弹不断落下，地面震动，灰尘扑面。
山本趁机捡起刀，往后退了几步。他的亲卫从乱军中冲出，将他围在中间。
张定远握紧长枪，准备追击。但第三发炮弹落在他前方十步处，泥土炸起一人高。战马受惊，嘶鸣着乱跑。
他抓住缰绳，翻身跃上马背。此时山本已被亲卫护送至谷口，正要逃离。
张定远策马追赶。距离拉近到二十步时，他抽出长枪，全力掷出。
枪在空中旋转，直奔山本后脑。山本听到风声，本能低头。枪尖擦过他的头盔顶部，发出金属刮响。
头盔飞起，在空中翻转两圈，落在地上。山本的发髻散开，头发披散下来。
周围的倭寇全都停下脚步。他们看着首领狼狈的模样，没人敢说话。
张定远没有再追。他勒住马，望着山本被亲卫拖上马背，仓皇逃走。
山谷内硝烟未散。活着的倭寇骑兵只剩不到二十人，有的被俘，有的躲进乱石堆。火铳手开始清点伤亡，抬走伤员。
张定远下马，走到那顶掉落的头盔前。他弯腰捡起，看了看。头盔上有明显的划痕，边缘还沾着血迹。
他把头盔扔在地上，用脚踩了一下。
远处炮声停止。倭寇阵地陷入沉默。
一名火铳手走来报告：“队长，刘虎那边传信，说我们的人全部到位，随时可以推进。”
张定远点头。他走向自己的战马，伸手摸了摸马颈。马身上有几处擦伤，但还能行动。
他翻身上马，拿起备用长枪。枪杆是新换的，木料还没磨顺手。
“通知各组。”他说，“按计划，三刻钟后发起总攻。”
火铳手领命离开。
张定远坐在马上，望着山本逃走的方向。那边山坡上还有烟尘未落，隐约能看到红夷大炮的轮廓。
他没动。等了一会儿，才缓缓调转马头。
回到己方阵地时，几名士兵正在拆卸一门损坏的火铳。零件摊在地上，老陈蹲着检查枪管。
张定远看了一眼，没说话。他知道这门铳是在试射时炸膛的，现在修不好。
他继续往前走。穿过营地中央，来到临时指挥点。地图铺在石桌上，上面插着几面小旗，标着敌我位置。
他盯着地图看了很久。手指划过鹰嘴谷的位置，然后移到倭寇主寨。
太阳偏西。光线斜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名传令兵跑来：“队长，戚帅那边来人了，说有紧急军令。”
张定远抬头。他记得戚继光之前说过，不会轻易干预前线作战。
“让他进来。”
传令兵点头，转身去带人。
张定远仍在看地图。他的手指停在倭寇火药库的位置，那里画了个红圈。
这是他昨天亲自标记的。当时天还没亮，他趴在山坡上，用望远镜看了整整一个时辰。
现在那个位置应该还有三辆粮车没运走。守卫松懈，只有四个岗哨。
他正想着，脚步声传来。
抬头一看，是个陌生面孔。身穿明军校尉服，腰佩短剑，手里拿着一封密封的信。
“张奋威校尉在吗？”那人问。
张定远应了一声。
那人走上前，递出信：“戚帅亲笔，命我亲手交予你。”
张定远接过信，撕开火漆。里面是一张薄纸，字迹熟悉。
他快速看完，把纸折好，放进怀里。
“回去告诉戚帅。”他说，“我知道了。”
那人行礼，转身离开。
张定远站在原地，没动。过了几秒，他忽然转身走向武器架，取下一把新制的长管铳。
他检查了火药袋、弹丸包，确认齐全。然后把火铳背在身后，抓起长枪。
“集合火铳营。”他喊，“目标——倭寇后寨。”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有人跑去敲鼓，有人分发弹药。
张定远走到队伍前方。所有人都看着他。
“这一战。”他说，“不是为了报仇。”
他停顿了一下。
“是为了让以后的人不用再打这种仗。”
队伍安静。没有人说话。
他举起长枪。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