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哥”抬起头,看着小雨,原本紧绷的脸柔和了不少。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小雨的头,动作笨拙却温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
阳光照在他脸上,虽然能看到疤痕,可眼神里的温柔却藏不住,谢清瑶的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乔震当年得知她怀孕的时候,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摸着她的肚子,眼神里满是期待和温柔,说“以后我要当最好的爸爸”。
“你看......他对小雨多好。”谢清瑶的声音带着颤抖,“那眼神......跟老乔当年一模一样。”
王一山点点头:“确实像,您要不要过去跟他们聊几句?”
谢清瑶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再等等吧,别吓到他们。”
就在这时,小雨突然拿起一把破旧的锄头,对“军哥”说:
“爸爸,这锄头又坏了,您帮我修修吧,明天我想去菜园里帮您干活。”
“军哥”接过锄头,看了看断裂的木柄接口,眉头微蹙,从布包里拿出一把小刀和几根绳子,蹲在地上修了起来。
他先用小刀把木柄的断口削平整,然后用绳子一圈一圈地缠紧,每一圈都缠得很密,最后还打了个结,动作熟练又仔细。
旁边卖菜的大爷笑着说:“军哥,你这手艺不错啊,以前修过这个?”
“军哥”抬起头,看了大爷一眼,又低下头,沙哑地说:“以前......学过一点。”
“以前在部队学的吧?”大爷又问,“我看你干活的样子,就像当过兵的,干啥都讲究。”
“军哥”没说话,只是继续修着锄头,手里的动作却慢了下来,肩膀也微微绷紧了。
谢清瑶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果然当过兵,而且对“部队”这两个字很敏感。
小雨也跟着说:“爸爸,您以前是不是在部队里特别厉害?您给我讲讲部队里的事呗?”
“军哥”的动作顿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才沙哑地说:“忘了......以前的事,记不清了。”
“忘了?”小雨有点失落,“您怎么会忘了呢?您不是说您当过兵吗?”
“军哥”没再回答,只是把修好的锄头递给小雨,低声说:“好了,能用了。”
谢清瑶看着这一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疼。
他果然记不清以前的事了!那个“失忆”的猜测,好像越来越真实了。
“咱们走吧。”谢清瑶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王一山和越妮娜跟在她身后,都没说话。
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小雨的声音:“爸爸,刚才那个阿姨好像在看我们。”
谢清瑶的脚步顿了一下,听到“军哥”沙哑地说:“别管......陌生人。”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入谢清瑶的心脏。
她加快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集市。
回到招待所,谢清瑶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走到床边坐下,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
是她和乔震的结婚照。照片上的乔震穿着军装,笑得灿烂,眼神明亮。
她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乔震,喃喃自语:“老乔......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如果你是,为什么记不起我了?为什么不认我?”
她想起吴大姐跟她说的话:“军哥刚来镇上的时候,话少得很,问他以前的事,他就说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姓谢,当过兵,受了伤。后来捡到小雨,话才多了点。”
失忆......毁容......失声......隐姓埋名......这些词像无数根针,扎在谢清瑶的心上。
她宁愿乔震牺牲在战场上,成为一个英雄,也不愿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在边境小镇艰难求生的陌生人。
“嫂子,您别太难过了。”王一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咱们再想想办法,总会让军哥记起来的。”
谢清瑶擦了擦眼泪,打开门,笑着说:“我没事。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老乔当年在部队的时候,最喜欢听《军中绿花》,每次过年跟战友们一起唱,都特别开心。你能不能帮我找一盘这个歌的磁带,还有一个录音机?”
王一山眼睛一亮:“您想让军哥听这首歌,勾起他的回忆?”
“嗯!”谢清瑶点头,“我想试试。说不定他听到这首歌,能想起点什么。”
“好,我现在就去办。”王一山转身就走。
谢清瑶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燃起了一点希望。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心里默默说:“老乔,再等等我,我一定会让你记起来的,我们还有小军,我们一家人,一定要团聚。”
而此刻,集市上的“军哥”正看着谢清瑶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五角星吊坠,轻轻摩挲着上面的“乔”字,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小雨走过来,好奇地问:“爸爸,您在看什么?”
“军哥”赶紧把吊坠放进口袋,摇了摇头,沙哑地说:“没什么,我们收拾东西,该回家了。”
黑风镇的雨停了,可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像蒙着一层洗不掉的灰布。
谢清瑶站在招待所二楼的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沿,目光死死盯着楼下那条通往镇西头的路。
这条路,她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十次,每一次都是为了能多看“军哥”一眼。
行李箱就放在墙角,拉链没拉,里面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都是她来时带来的。
按照原计划,明天她就该回东海了,清瑶集团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处理,儿子乔军也天天在微信上问她“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可她的脚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挪不动。
“该走了......谢清瑶,你该走了......”她对着窗户小声说,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在尖叫:“不能走,万一他就是老乔呢?万一你走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呢?”
理智和情感在她心里打得不可开交。
理智告诉她,“军哥”只是个疑点重重的陌生人,陌生的眼神、沙哑的声音、失忆的状态,这些都说明他不是乔震,再待下去只会自寻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