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六,延福宫。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斑驳地洒在青石地面上。林冲负手立于偏殿中央,凝视着墙上悬挂的一幅《瑞鹤图》——那是徽宗赵佶的得意之作,二十只白鹤姿态各异,翱翔于汴京皇宫上空,栩栩如生。
王爷,李纲大人到了。吴用轻声禀报。
林冲收回目光,转身道:
不多时,李纲缓步而入。这位曾经力主抗金的老臣,如今须发皆白,面容憔悴,但眼神依然坚定。他微微躬身:见过林王爷。
李大人不必多礼。林冲示意他坐下,今日请大人来,是想请教一事。
李纲正襟危坐:王爷请讲。
关于赵佶的处置。林冲直言不讳,依大人之见,当如何处置这位亡国之君?
李纲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沉默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赵佶......虽为亡国之君,但终究曾是一朝天子。若杀之,恐伤王爷仁德之名;若纵之,又恐其日后生乱。
正是此理。林冲点头,故而我欲废其帝号,降封为公,软禁看管。大人以为如何?
李纲沉思片刻:王爷宽厚。只是......封号需慎重。若过于贬损,恐激起旧臣不满;若过于尊荣,又难平民愤。
一旁的吴用轻摇羽扇,突然道:下官有一提议——不如封为昏德公,既点明其昏庸失德之过,又不失体面。
昏德公?李纲眉头微皱,这......
林冲却眼前一亮:好!此号甚妙。昏者,言其昏聩误国;德者,又留三分余地。李大人以为如何?
李纲苦笑一声:王爷既已决断,老朽......无话可说。
既如此,今日便行废立之礼。林冲雷厉风行,来人,带赵佶!
片刻后,徽宗赵佶被带了进来。这位曾经的艺术家皇帝,如今形销骨立,面色灰败,走路时甚至需要两名侍卫搀扶。看到殿内情形,他浑身一颤,竟直接跪倒在地:罪......罪臣参见王爷......
林冲,心中五味杂陈。十年前,他还是个小小的禁军教头时,眼前之人可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九五之尊。而今天,这位帝王却像条丧家之犬般跪在自己面前。
赵佶。林冲直呼其名,你可知罪?
徽宗浑身发抖,额头抵地:罪臣知罪......罪臣昏聩,任用奸佞,祸国殃民......
你任用蔡京、高俅等六贼,贪腐横行;你穷奢极欲,大兴土木;你轻启边衅,却又畏敌如虎;你搜刮民脂民膏,致使民不聊生。林冲每说一句,声音便提高一分,如此昏庸无道,有何面目再称天子?!
徽宗只是不住磕头,涕泪横流:罪臣该死......罪臣该死......
念在你曾为帝王,今日免你一死。林冲语气稍缓,即日起,废你帝号,降封为昏德公,于汴京城西别院安置,非诏不得出!
徽宗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谢王爷不杀之恩......谢王爷......
带下去。林冲挥了挥手,随即又补充道,将其书画笔墨一并送去,让他安度余生吧。
侍卫将哭哭啼啼的徽宗搀扶出去后,李纲长叹一声:王爷仁厚。只是......
李大人但说无妨。
赵桓如何处置?李纲小心翼翼地问。
林冲沉吟片刻:赵桓年轻,尚可挽救。降封为重昏侯,与其父分开安置。若日后表现良好,或可酌情宽待。
李纲深深一揖:王爷宽宏大量,老朽......心服口服。
正说话间,一名亲卫匆匆进来:禀王爷,在蔡京府邸密室中搜出大量书信,其中有些......有些涉及李大人。
殿内气氛顿时一凝。李纲面色大变,急忙跪下:王爷明鉴!老朽与蔡京那奸贼绝无勾结!
林冲不动声色:信呢?
亲卫呈上一叠信件。林冲随手翻阅,发现大多是蔡京单方面写给李纲的拉拢之言,而李纲的回信则寥寥无几,且措辞冷淡。
李大人请起。林冲将信件递给李纲,你自己看看。
李纲颤抖着接过,快速浏览,脸色渐渐缓和:王爷,这些......这些确实都是蔡京那厮的妄言,老朽从未......
我知道。林冲打断他,若你真与蔡京勾结,又怎会屡遭贬谪?不过......他话锋一转,这些信中提到的江南旧事,是怎么回事?
李纲面色一变,犹豫片刻,才低声道:那是......那是十多年前,老朽在江南为官时,曾与蔡京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尚未得势,想拉拢老朽为其党羽,被老朽严词拒绝......
原来如此。林冲点点头,突然又问,张叔夜此人,李大人可熟悉?
李纲又是一惊:张叔夜?他......他是老朽门生,为人刚正,现为南道总管。王爷为何突然问起他?
刚正?林冲冷笑一声,将燕青搜获的密信递给李纲,看看你的门生做了什么!
李纲接过密信,越看脸色越白,最后双手颤抖,几乎拿不住信纸:这......这不可能......叔夜他......他怎会......
白纸黑字,还能有假?张叔夜不仅联络六贼余党,更欲勾结金人,对抗我军。李大人,这就是你口中的之士?
李纲老泪纵横,颓然跪地:老朽......老朽有眼无珠,识人不明......请王爷治罪......
林冲盯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臣看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起来吧。张叔夜所为,与你无关。不过......,我需要你写封信给他,劝他悬崖勒马,莫要一错再错!
李纲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老朽这就写!这就写!
笔墨伺候。
很快,李纲伏案疾书,写就一封情真意切的劝降信。林冲过目后,交给亲卫:速派得力之人,送往江南。
处理完这些事,林冲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吴用见状,轻声道:王爷,是否要休息片刻?
林冲摇摇头:还有一事。赵佶既废,其子女如何安置?
吴用早有准备:依属下之见,成年皇子可随赵佶一同软禁;年幼皇子公主,则由专人抚养,日后视情况再作安排。
那些妃嫔呢?
多数可遣散归家,少数无家可归者,可安置于城郊尼庵。
林冲沉思片刻,点头道:就依此办理。不过要注意方式,不可凌辱虐待。尤其是那些年幼孩童,终究是无辜的。
王爷仁厚。吴用由衷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吴用退下后,林冲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巍峨的宫墙。春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但他心中却无半点轻松。废立帝王,看似威风,实则责任重大。一个处置不当,就可能埋下祸根。
报——!一名传令兵匆匆跑来,禀王爷,城西别院已准备妥当,昏德公赵佶何时移驾?
林冲回过神来:明日一早吧。今日让他收拾一下随身物品。
得令!
传令兵刚走,又一名亲卫进来:王爷,秦明将军求见,说在蔡京别院有重大发现!
不多时,秦明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满脸兴奋:王爷!您猜我们在蔡京那老贼的别院里发现了什么?
直说。
密室!整整三间大屋子的金银珠宝!秦明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金锭堆成小山,银器不计其数,还有各种珍玩字画,简直......简直富可敌国!
林冲并不意外:蔡京贪腐多年,有此积蓄不足为奇。可曾清点?
粗略估算,光是黄金就有二十万两以上!白银更是数不胜数!秦明咋舌道,这还只是一处别院,那老贼在江南还有多处宅邸呢!
传令,将所有查抄财物登记造册,充入府库。林冲沉声道,这些民脂民膏,终要用于民生。
得令!秦明兴冲冲地走了。
林冲转向一直候在一旁的李纲:李大人,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效忠的朝廷重臣。
李纲羞愧难当,无言以对。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新朝初立,百废待兴。李大人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李纲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爷......王爷是说......
我知你素有清名,刚正不阿。虽为旧臣,但心系黎民。林冲真诚地说,如今天下动荡,正需你这样的老成谋国之士。
李纲热泪盈眶,颤巍巍地跪下:老朽......老朽愿效犬马之劳!
林冲亲手扶起他,即日起,你暂领礼部事务,负责筹备禅位大典,以及......他顿了顿,以及赵佶的安置事宜。
李纲深深一揖:老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王爷所托!
夕阳西下,林冲站在殿前台阶上,望着李纲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这位曾经誓死扞卫赵宋江山的老臣,如今却要为新朝的建立奔走效劳。时移世易,莫过于此。
王爷。吴用不知何时来到身侧,李纲虽可用,但终究是旧臣,不可不防啊。
林冲微微一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李纲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况且......,新朝若要稳固,光靠我们这些武夫可不行,还需这些熟知典章制度的文臣辅佐。
吴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王爷高瞻远瞩,属下佩服。
走吧。林冲转身向殿内走去,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处理呢。
殿内,烛火渐次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