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奖的热度未散,林砚的工坊竟迎来了意料之外的难题——订单骤增之下,古法木作的慢工细活难敌催单压力,更有客户提出简化榫卯结构、加快工期的要求,甚至有人愿加价换速成工艺。
那日午后,一位西装革履的客商坐在工坊案前,指尖点着图纸:“林师傅,这批摆件我要供商场展销,工期缩一半,榫卯不用那么复杂,表面做精致些就行,价钱我给你提三成。”话音落下,工坊里的凿木声顿了顿,徒弟们都看向林砚,眼底藏着犹豫——眼下工坊急需资金周转,这笔订单能解燃眉之急。
林砚摩挲着案上一块打磨光滑的榉木,指尖划过天然的纹路,沉声道:“先生,古法木作的魂在榫卯,少一道工序,缺一处精准,便失了匠气,我不能砸了手艺的招牌。工期能尽量赶,但工艺绝不能减。”客商脸色沉了沉,嗤笑一声:“这年头还守着死规矩,有钱不赚太傻了。”说罢起身离去,门帘晃动间,带起一阵冷风。
小苏攥着凿子,语气委屈:“师傅,咱们现在周转困难,稍微简化点也没人看得出来,何必错失这笔订单?”林砚抬眼,望着徒弟们年轻的脸庞,拿起一块残损的旧木件,指着上面松动的榫卯:“你们看,当年有人图快省工,偷减了榫卯工序,这木件没过几年就松垮了。手艺是给时光看的,掺不得半点虚,今日肯简化,明日便会敷衍,久而久之,老祖宗的东西就彻底丢了。”
话虽如此,接连几笔订单因工期和工艺谈崩,工坊的资金缺口越来越大,连木料采购都成了难题。林砚夜里翻出师傅留下的账本,上面记着当年师傅走街串巷收旧木、守着工坊熬日子的过往,字迹斑驳却透着韧劲。天刚亮,他揣着积蓄,辗转赶往深山老林的木料产地,只求能收些性价比高的好木,也能省下些成本。
山路崎岖,雨后泥泞难行,林砚摔了好几跤,裤脚沾满泥污,脚踝也肿了起来。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一位老樵夫,收了一批积压的老杉木,质地坚实,价格公道。回程时,他顺路去拜访了之前的评审专家,道出眼下的困境,老者沉吟片刻,递给他一份名录:“这些都是热爱古法工艺的藏家,不催工期,看重匠心,你可以试试对接。”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林砚逐一联系,没想到竟真有藏家愿意耐心等待,甚至有人特意赶来工坊,看着他亲手凿制榫卯,全程满眼敬佩。林砚放缓节奏,每一件作品都精雕细琢,从选料、打磨到拼接,每一步都极尽细致。三个月后,第一批定制摆件完工,纹理温润,榫卯紧密,藏家收到后赞不绝口,主动帮他引荐更多客户。
渐渐的,工坊有了口碑,来定制的人都深知他的规矩,没人再提简化工艺的要求,反而有人特意叮嘱要保留最传统的榫卯技法。林砚还在工坊旁开辟了小展厅,摆放新旧作品,周末对外开放,给孩子们讲解榫卯文化,指尖划过精巧的构件,眼里满是光亮。
暮色漫进工坊时,林砚擦拭着案上的凿子,月光落在整齐摆放的木件上,泛着柔和的光泽。他忽然明白,追梦从不是迎合世俗,而是守住本心的坚定,那些坚守的匠心,终会化作微光,照亮前路,让老手艺在时光里扎根,让热爱与传承,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