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爷子这边待到天微微擦黑,仨人才出了屋。
李宝根对送出来的老两口说:“大爷大妈过年这几天,你们就别带我爷饭菜了,我们那边弄啥,就给端过来一份。”
李占余心里挺不是味儿,他砸吧砸吧嘴说:“行,你爷嘴上不屈,你爹也总往过端吃食。”
李宝根笑了笑,避开这个话题,直接告辞,“那我们先回去了!”
跃华转过身挥了挥手,“大爷大奶,你们回屋吧!”
王金花摆了摆手,“诶,天黑慢点走!”
她将手插进衣袖里, 回头一看,老东西不知道啥时候走了。“嘎吱”一声关上院门,插好后回到上房。
李占余呵呵怪笑着走进老爹的屋里,借着微微地光亮看着桌上剩的菜,他大言不惭的卖乖道:
“爹,还得是你心疼我,知道我爱吃饺子,你瞧瞧酒都现成的。”
老爷子懒得看他的熊色,在被窝里翻了个身,面朝着墙闭上眼睛假寐。
他那是实在吃不下去了,不然,大犊子一口饺子汤都别想沾到。
越老越往回使劲,天天算计着过日子,也没见发家致富。
王金花趴在老头子门口,听到里边传来嘬酒的动静,才撇撇嘴蹑手蹑脚地回了东屋,怪不得饭吃的少,原来是有地方开小灶。
晚上,折腾了一天的跃华,终于可以洗脚上炕了。
岂料,刚一脱鞋,就被几人给轰了出来。
李谨安被熏得把头钻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说:“哎呀——我大哥脚丫子臭的,辣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他光脚走地上都得寸草不生。”
冯春红干呕两声,拽过枕巾,毫不客气的冲在屋喊:“跃华呀,你那脚洗两遍,用肥皂好好搓搓,还有你那袜子,拎出来都挂浆,在鞋里不打滑吗?”
刚上完茅房回来的宝根,刚进堂屋,就闻到一股地道的臭豆腐味儿。
他抬腿眯着眼睛看看鞋底,纳闷的说:“也没踩上粑粑啊,咋这么臭呢!”
跃华拉着个脸,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搓着脚趾缝,无比幽怨的说:“舅,我正洗脚呢!”
李宝根在门外蹭着鞋底,听见声音一脸无语,“黑灯瞎火的没瞧见你,年轻火力旺,这脚丫子够劲儿啊。”
他走进屋,李占庆嫌弃对他直比划:“老小,你快把门帘子打开放放味儿,太冲鼻子了。”
太伤自尊了,跃华吭哧吭哧的洗完两遍,又抱着脚丫子闻了闻味儿,明明喷香的。
他耿耿于怀脱掉衣服钻进被窝,气得没搭理屋里几人。
黑暗的屋里,李宝根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调侃道:“我大外甥舟车劳顿,这是累坏了,进被窝就睡过去了,咱们也早点睡吧。”
跃华生着闷气,也不知道啥时候睡着的,连日旅途奔波,这一宿睡得很沉。
早上,已经忘了昨日不愉快的他,是被阵阵钻进鼻子里的鱼香味儿,勾搭起来的,麻利的叠好被子穿鞋下地。
到了堂屋,看着满满一大锅宽粉炖鱼,他展笑颜开,拿着牙刷过去拍马屁,“姥,咋炖的这么香呢?”
冯春红将盛好的一大碗鱼,放进装着馒头的篮子里,戏谑的朝院子里努努嘴说:
“在你舅的监督下,我放进去有小半斤油,又往里切了一斤肉,不香才怪呢!”
李谨安被老爹授为“孝心传递大使”,兴高采烈地拎着装鱼肉的小篮子,“噔噔噔”地跑出了院子。
李宝根在院子里活动完筋骨,等儿子颠颠的进院,才溜达着回到屋里。
人齐了,跃华眼冒绿光,盯着一大盆炖鱼,哗哗直咽口水。
冯春红担心不够吃蒸了一锅馒头,又在鱼锅边烙了一圈金黄的贴饼子。
李占庆夹了一块鱼,对着几人说:“都赶紧动筷吧,老小拿来的这两条海鱼,得有20多斤,管够吃!”
跃华就等着姥爷发话呢,他一手饼子一手筷子,甩开腮帮子吃得狼吞虎咽。
这狼哇地一出,把冯春红看的直皱眉,连忙说道:“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大锅里还有呢!”
跃华瞄了一眼看过来的老舅,咽掉嘴里的鱼肉辩解道:“姥,我们部队吃饭都这个速度,吃饭也是训练科目之一。
必须得用极短的时间内吃完,你要是细嚼慢咽,没等自己下筷子,菜盘里的油汤都被涮干净了。
部队给新兵的吃饭时间是十分钟,老兵时间减半只五分钟,如果在外执行任务一分钟吃完。超过规定时间,就算没吃饱,也不会加餐,就干饿着。”
冯春红闻言直皱眉,“那跟往肚子里倒有啥区别?胃能受得住吗?”
跃华一本正经的严肃回答:“我们是军人,军令如山倒,不管你是在睡觉或是吃饭,必须快速做出反应紧急集合,在战场可没有让你吃饭的时间,时间是观念很严的。”
李谨安惊愕的张大嘴巴,由衷的佩服道:“当兵可真不容易,大哥,那你刚下部队时能吃饱吗?”
问得好!跃华扬了扬眉,小黑脸上洋洋自得,不禁自豪的嘿嘿直笑:“还行吧,我在家吃饭也不慢,跟着老兵还学了两招。
吃馒头时把两个摞在一起按扁,干掉后再继续吃下一轮,也有往中间夹菜的,那样吃墨迹,最后再喝上一口汤解决战斗,水遇到馒头会逐渐膨胀,饱腹感极强。
要是吃饭的话,第一碗先来半碗,赶紧吃完后,再马上去盛满一碗。
吃饭的时候你就听,食堂没人吱声,都是汤勺、筷子、餐盘乒啷哐当的声音。”
李占庆听得直心疼,给大外孙往碗里夹了一块鱼肉:“都是家里人,你怎么吃都行,快点吃饭吧!”
一桌饭菜不一会儿被吃的精光,冯春红下地想在去锅里盛。
被跃华赶紧拦住,“姥,我吃饱了,锅里的不用盛出来,留着中午添把火再吃。”
李宝根往一起摞着饭碗,“娘,你在炕上歇着吧,我们仨收拾下去就得了。”
冯春红十分听劝,眉开眼笑的又坐回到炕上,欣慰的说:“那感情好,我还享上清福了。”
舅甥俩在堂屋配合着洗完碗筷,小毛头倒动进碗柜里放好。
一切收拾利索,几口人吃饱喝足,在屋里捣鼓起收音机来。
村道上,三口人低着头,心事重重地拎着东西往山脚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