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晨芜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恼火,但更多的是无奈。
她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林之焕身边,一手扶住踉跄的他,另一只手并指如剑,点向被符咒影响、眼神出现挣扎的林远华的眉心。
“定!”
一股柔和却无比磅礴的力量瞬间笼罩住林远华,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周身黑气如同沸汤泼雪般迅速消融。
“晨姐!我爸他——”林之焕捂住伤口,焦急地看着眼神痛苦变幻的父亲。
“死不了!”晨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手弹出一缕灵光封住他肩头的伤口,阻止阴气侵蚀
“教你本事是让你这么用的?莽撞!下次再这样,医药费自理!”
虽然语气带着责备,但她处理伤口的动作却轻柔而高效。
接着,她转向被定住的林远华,神色认真起来,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更为精纯的净化之力涌入其体内。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醒!”
随着她的清叱,林远华眼中的挣扎愈发剧烈,最终,那层冰冷的薄膜彻底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痛苦和茫然。
就在林远华神智即将彻底清醒的刹那
“休想!”萎靡在地的陈万山见状,眼中闪过疯狂的决绝。
他知道一旦林远华完全清醒,自己将失去最重要的筹码和“容器”。
他猛地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刺进自己的心口,嘶声咆哮:
“以我心头精血,唤桥之灵!万魂噬主,夺其神志!”
一口殷红的心头血喷在近在咫尺的天地桥残迹上。
同时,那原本缠绕在林远华身上、已被晨芜净化大半的黑气,如同受到最强力的召唤,骤然再次从阵法深处涌出,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污秽,疯狂地试图重新钻入林远华体内!
“呃啊——!”
林远华刚刚恢复清明的双眼瞬间又被混乱和痛苦充斥,身体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刚刚被压制的杀意再次升腾,甚至更强!
“冥顽不灵!”晨芜眼神一冷,正要强行镇压这股反扑的黑气。
但陈万山的献祭已经生效。天地桥残迹剧烈震动,门框内的灰色雾气沸腾如海,一道模糊、巨大、散发着令人窒息威压的身影缓缓浮现
残存的桥灵,被强行唤醒了!
“哈哈哈哈哈!”陈万山瘫倒在地,脸色死灰,却发出癫狂的笑声
“桥灵苏醒!你们都完了!一起为我的大道献祭吧!”
桥灵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整个地下空洞开始崩塌!巨石坠落,地裂蔓延!
“小姐!这里要塌了!”老黄急道。
局势瞬间恶化!既要阻止林远华被再次控制,又要应对苏醒的桥灵和即将崩塌的空间!
晨芜看了一眼在与狂暴黑气抗争、痛苦不堪的林远华,又看了一眼咆哮的桥灵,瞬间做出了决断。
“老黄,带他们两个先走!”她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和阿玄留下善后!”晨芜眼神坚定,“不彻底关闭这天地桥,祸患无穷!林远华现在状态不稳,强行带出去恐生变故,我留下来稳住他,一并解决!”
她看向林之焕:“你爸的事,交给我。我答应你,一定带他出去。”
林之焕还想说什么,被老黄强行拖走了,如愿紧随其后。
地下空洞里,只剩下晨芜、阿玄、陈万山、林远华,以及……那个苏醒的桥灵。
桥灵似乎对晨芜手中的玄门令很感兴趣,巨大的眼睛盯着令牌,发出低沉的嘶吼。
“它在忌惮令牌。”阿玄变回正常大小,跳到晨芜肩头,“小芜,令牌里有什么?”
“云涯子留下的……最后一道封印。”晨芜深吸一口气
“也是关闭天地桥的唯一方法。”
她看向陈万山:“你父亲当年偷袭云涯子时,云涯子就已经预感到会有这一天,所以他在玄门令里,留下了这道封印。一旦天地桥被强行激活,封印就会自动触发。”
“不可能!”陈万山嘶吼,“玄门令一直在林家!云涯子怎么可能——”
“因为玄门令,本来我之前流传出来的,后来变成云涯子家祖传的东西。”
晨芜打断他
“七十年前,他委托林正杰保管,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只是他没想到,林正杰也遭了你们陈家的毒手。”
她举起玄门令,令牌上的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化作一道光柱,直冲头顶的岩层!
光柱所过之处,崩塌的岩石被强行定住,裂开的地面开始愈合。
桥灵发出愤怒的咆哮,朝着晨芜扑来!
但光柱中,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穿着月白道袍、仙风道骨的老者虚影。
云涯子。
虽然只是残存的一缕神念,但他出现的那一刻,整个地下空洞都安静了。
桥灵停下了动作,巨大的眼睛盯着云涯子的虚影,发出困惑的低吼。
“老伙计,又见面了。”
云涯子的虚影看向桥灵,语气温和,“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桥灵似乎认出了他,身上的敌意慢慢消退。
“当年我答应过你,会找到彻底关闭你的方法,让你解脱。”
云涯子轻叹,“可惜,我被奸人所害,耽搁了七十年,现在……该履行诺言了。”
他看向晨芜:“晨姑娘,谢谢你,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吧。”
晨芜点头,退后几步。
云涯子的虚影化作点点星光,融入玄门令中。
令牌上的“晨”字突然脱离令牌,飞向天地桥残迹,印在了门框的正中央。
“以我残魂,唤天地正法。”
“桥断路绝,封印永固。”
云涯子的声音在空洞中回荡。
门框开始剧烈震动,表面的裂痕迅速扩大,灰色的雾气开始倒流,桥灵的身影也逐渐变得透明。
“不——!!!”陈万山发出绝望的嘶吼,“这是我陈家的希望!是我三代人的心血!”
他想冲上去,但被阿玄一爪子拍倒在地。
“老疯子,醒醒吧。”阿玄冷冷道,“你们陈家三代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害死了多少人?云涯子、林远华、那些无辜的修士……他们的命,不是你们野心的代价。”
门框的震动越来越剧烈。
最终,在一阵刺目的白光中
“轰——!!!”
天地桥残迹,彻底崩碎。
桥灵发出一声解脱般的低吟,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那些黑色的锁链寸寸断裂,石台周围的修士们纷纷软倒在地,虽然虚弱,但至少还活着。
云涯子的身影越来越透明,直至消散。
林远华也倒下了。
他眼中的冰冷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痛苦。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周围的一切,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
晨芜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将一股温和的灵力渡入他体内。
“嘿,老傻子,醒醒啊!”
林远华悠悠转醒看着她,又看向远处被阿玄按着的陈万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多谢!”
尘埃落定。
三天后,纸扎铺后院。
林远华坐在藤椅上,身上盖着薄毯,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林之焕站在他身边,眼圈通红,但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如愿正小心地为一个漂亮的纸人梳头,纸人眉眼间,与林之焕的亡母柳明雪有七八分相似。
那是晨芜为柳明雪的残魂寻得的临时寄身之所,虽不能言语,但至少一家人可以陪在一起一段时间。
“晨姑娘,大恩不言谢。”林远华开口,声音沙哑,“以后有用得着我林家的地方,尽管开口。”
“林先生客气了。”晨芜摆摆手,“好好养伤才是正事。你的魂魄被侵蚀太久,需要时间恢复。”
她顿了顿,看向林之焕:“至于这小子……他在鬼屋打工打得不错,周吴说要给他转正。你要是不反对,就让他继续干着吧,至少能赚点零花钱。”
林远华愣了一下,看向儿子:“鬼屋?”
林之焕尴尬地挠头:“那个……晨小姐说让我体验生活……”
林远华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也好,多见识见识,不是坏事。”
父子俩相视一笑,五年隔阂,似乎在这一笑中消散了许多。
阿玄蹲在墙头晒太阳,懒洋洋道:“陈家那边怎么样了?”
“陈万山修为尽废,神智不清,被送到精神病院了。”老黄从屋里端出茶水,“陈家其他人,涉及害人的都被抓了,没参与的……树倒猢狲散。玄门这次算是大洗牌。”
晨芜喝了口茶,看向天空。
天地桥的事解决了,但玄门的水,永远深不可测。
陈家的覆灭只是一个开始,谁知道下一个冒出来的,会是什么牛鬼蛇神。
不过……
她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老黄在泡茶,阿玄在打盹,小一和小二在玩纸蝴蝶,林远华父子在低声交谈。
这样平静的日子,也不错。
“对了。”晨芜突然想起什么,看向林之焕,“周吴说,鬼屋下个月要开新主题,‘冥婚’场景要升级。他问你还愿不愿意演新郎。”
林之焕:“……”
林远华好奇:“什么新郎?”
“没什么!”林之焕连忙摆手,“爸,您喝茶!晨姐,我去看看我妈!”
他落荒而逃。
晨芜笑了,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阳光正好,岁月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