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避居骊山别宫,使得针对她的直接行动暂时受阻。太子李隆基虽手握欧阳泉与邪教勾结的铁证,但要动一位深受先帝宠爱、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公主,仍需谨慎,尤其需要皇帝李旦的明确支持。李隆基已入宫面圣,陈明利害,但宫闱之事,波谲云诡,结果难料。
卢凌风与苏无名并未坐等。一方面,他们加紧审讯欧阳泉及一众被捕的涉案人员,深挖线索,完善证据链;另一方面,则将注意力转向了那试图送入宫中的“特殊贡品”以及神秘的“梅妃”。
“欧阳泉,那批所谓‘特殊贡品’,究竟是什么?又如何通过梅妃送入宫中?”大理寺审讯室内,卢凌风亲自审问被囚的欧阳泉。
经过连番审讯和心理压力,欧阳泉早已不复往日侍郎威风,形销骨立,精神萎靡。他眼神闪烁,嗫嚅道:“是……是一些来自南海的珍稀香料和养颜珍珠,梅妃娘娘爱美,故……故借此途径进献,以讨陛下欢心……”
“胡说八道!”卢凌风厉声打断,“若是寻常贡品,何须尊者亲自下令,又何必通过你这礼部侍郎暗中操作?说!里面到底掺杂了什么?!”
欧阳泉浑身一颤,低下头不敢与卢凌风对视。
苏无名在一旁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欧阳大人,事到如今,狡辩已无意义。尊者手谕在此,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特殊贡品’,助梅妃‘固宠’。你若老实交代,或可戴罪立功,求太子殿下宽宥一二。若再冥顽不灵,便是罪加一等,祸及满门。”
“祸及满门”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欧阳泉心上。他想起家中老小,终于崩溃,瘫倒在地,涕泪横流:“我说……我说……那贡品……那贡品表面是香料珍珠,但其中混入了一种名为‘缠绵丝’的奇毒……”
“缠绵丝?”卢凌风与苏无名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是……是一种西域奇毒,无色无味,混入香料中极难察觉。女子长期使用沾染此毒的香料或佩戴浸过此毒的珍珠,毒素会慢慢渗入肌理,使其容颜愈发娇艳,体生异香,更能……更能惑乱男子心神,使其对其迷恋不已,久而久之,便心智受控,形同傀儡……”欧阳泉颤声道,“尊者的意思,是让梅妃借此固宠,进而……影响陛下……”
“好歹毒的计策!”卢凌风倒吸一口凉气。这竟是要通过控制皇帝宠妃,来间接操控大唐天子!若让其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这批贡品现在何处?可已送入宫中?”苏无名急问。
“还……还没有。”欧阳泉摇头,“原本定于三日后,由宫中采办太监以采购南海珍玩的名义,从我在西市的秘密仓库中提走。但……但如今……”
如今东窗事发,他的秘密仓库想必已被查封。
卢凌风立刻派人去查,果然在欧阳泉名下的一处隐秘仓库中,找到了那批准备进贡的“香料”和“珍珠”。经费鸡师查验,其中部分香料和几乎所有珍珠内部,都被巧妙地注入了微量的“缠绵丝”之毒!
证据确凿!
“必须立刻控制梅妃,清除其身边可能已沾染毒素的物品,并予以诊治!”卢凌风道。
然而,涉及宫妃,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没有确凿证据和皇帝旨意,谁敢轻易搜查妃嫔寝宫,审查皇帝宠妃?
就在卢凌风和苏无名为此事棘手,准备再次请示太子时,东宫传来消息:皇帝李旦在听闻太平公主可能卷入邪教案后,竟犹豫不决,以“家丑不可外扬”、“需详查”为由,并未立刻下旨拘传太平公主,只是下令让其先在骊山别宫“静思己过”。对于梅妃之事,更是讳莫如深,只让太子“稍安勿躁”。
显然,皇帝对太平公主仍有维护之心,且可能对梅妃宠爱正浓,不愿相信其卷入阴谋。
“陛下这是……姑息养奸啊!”卢凌风得知消息,又急又怒。
苏无名相对冷静,沉吟道:“陛下顾念兄妹之情,且太平公主势力庞大,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有所顾虑也是常情。至于梅妃……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她知情,或许她也是被利用者。”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卢凌风焦躁地踱步。
“自然不能。”苏无名目光深邃,“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我们不能直接动梅妃,但可以暗中调查,掌握更多证据。同时,骊山那边,也不能放松。”
他看向卢凌风:“凌风,你亲自去一趟骊山。”
“去骊山?”卢凌风一愣,“太子并未下旨……”
“我们不是去抓人,是去‘护卫’公主安全,并‘请’她回京协助调查。”苏无名道,“带上太子手谕,以保护之名,进驻别宫外围。一来,可以监视太平公主动向,防止她与外界的‘尊者’等人联络;二来,也是一种姿态,向陛下和朝臣表明太子彻查此案的决心。至于能否‘请’动公主,见机行事。”
卢凌风明白了苏无名的意思,这是要以势压人,逼太平公主有所反应。
“好!我这就去准备!”卢凌风当即应下。
“带上薛环和足够的人手,骊山毕竟是她的地盘,小心为上。”苏无名叮嘱道,“长安这边,我会加紧审讯,并设法从其他渠道调查梅妃之事。”
计议已定,卢凌风立刻点齐两百金吾卫精锐,带着太子李隆基的“护卫”手谕,快马加鞭赶往骊山。
与此同时,苏无名则找到了裴喜君。
“裴小姐,听闻你精通绘画,尤擅人物?”苏无名问道。
裴喜君有些疑惑,点头道:“略懂一二,苏先生有何吩咐?”
“我想请裴小姐,根据欧阳泉以及其管家、仆役的口供,尝试绘制出那个‘霍先生’以及‘尊者’的画像。”苏无名道,“这些人隐藏极深,若能有其画像,对于缉拿要犯,大有裨益。”
裴喜君眼睛一亮,这确实是她的长处,能参与到如此重要的案件中,她感到一丝兴奋:“喜君定当尽力!”
她立刻根据多名见过霍先生的人的描述,开始仔细勾勒其相貌特征。至于“尊者”,由于无人见过其真容,描述模糊,绘制难度极大,但她依旧尝试根据那些零碎的信息(如大致身高、体态、习惯性动作的间接描述)进行拼凑。
费鸡师也没闲着,他一边照顾伤势渐愈的樱桃,一边埋头研究那“缠绵丝”的毒性,试图配制出有效的解毒之方,以备不时之需。
樱桃经过几日调理,毒性已祛除大半,只是失血过多,身体依旧虚弱。她得知卢凌风前往骊山,心中不免担忧,但知道自己此刻状态无法跟随,只能默默祈祷,并协助裴喜君回忆霍先生的一些细节特征。
长安与骊山,两边的调查都在紧张进行。
卢凌风率军抵达骊山别宫外围,果然被太平公主的护卫拦下。卢凌风出示太子手谕,言明奉旨护卫公主安全,并“请”公主择日回京。太平公主的护卫态度强硬,声称公主需要静养,拒绝金吾卫入驻别宫,双方在别宫外形成对峙。
卢凌风也不强闯,下令在金吾卫在别宫外围要道安营扎寨,严密监视所有进出人员。他相信,如此高压态势,太平公主及其党羽,绝不会毫无动作。
而长安城内,裴喜君不负众望,经过反复修改和确认,终于绘制出了一幅与众人描述高度吻合的“霍先生”画像。画像上的老者面容阴鸷,眼神锐利,嘴角下撇,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戾气。
“就是他!”多名见过霍先生的欧阳府仆役和金吾卫确认道。
苏无名立刻下令,将画像大量临摹,分发至长安及各州县关卡,全力通缉此人!
至于那幅根据零星信息拼凑的“尊者”画像,则显得模糊许多,只有一个大致的中年文士轮廓,气质阴郁,难以辨认。
“看来,这位‘尊者’隐藏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苏无名看着那模糊的画像,眉头微蹙。
就在此时,一名被派去监视梅妃兄长(一名在鸿胪寺任职的闲散官员)的暗探回报:梅妃兄长近日行为反常,频繁与一些西域胡商接触,似乎在打听什么消息。
“西域胡商?”苏无名心中一动,联想到了波斯宝阁和“缠绵丝”的来源。“继续盯紧他!查清那些胡商的底细!”
线索,似乎又开始向宫中蔓延。一场围绕着皇权、宫闱与邪教阴谋的更大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远在骊山的卢凌风,也即将面临新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