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的春寒还没散尽,轧钢厂的汽笛声就比往常密集了三分。周凯开着卡车往新建的车间送钢筋时,远远望见工地外围拉着新的铁丝网,红漆木牌上写着“扩建工程指挥部”,几个工人正踩着脚手架往墙上刷标语——“大干一百天,建成五千人大厂”。
“凯哥,听说了吗?这次扩建要招两百个学徒,优先从老工人的徒弟里选。”小张坐在副驾驶座上,手里捧着本《汽车维修手册》,眼睛却盯着窗外的热闹,“易师傅和刘师傅都被厂里点名了,让他们多带徒弟,说是‘发挥老师傅传帮带作用’。”
周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易中海和刘海中?这俩人在轧钢厂待了快二十年,论资历确实够老,可真要论技术,厂里比他们强的师傅不在少数。让他们牵头带徒弟,怕不是厂里想平衡关系,给老工人点面子。
“他们俩肯踏踏实实教?”周凯随口问了句。
“咋不肯?”小张笑了,“带一个徒弟,厂里每月多给五斤粮票补助,带三个以上,还能评‘先进’!易师傅都放出话了,要把院里几个年轻人都带出来,说是‘为街坊谋福利’。”
周凯心里“咯噔”一下。他太了解易中海那套了,嘴上说着“为街坊”,实则是想借着招学徒的由头,在院里扩充势力。
送完钢筋回运输队的路上,他果然在厂门口碰见了易中海。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手里拿着个花名册,正跟两个年轻人说话,脸上笑盈盈的,眼角的褶子里都透着得意。那两个年轻人周凯认得,是四合院前院的租户,平时游手好闲的,没想到竟能被招进来当学徒。
“小周,出车呢?”易中海看见他,主动打招呼,嗓门比平时亮了三分,“这是前院的小赵和小钱,往后就是我徒弟了,在轧钢车间学技术,你多照应着点。”
那两个年轻人赶紧点头哈腰:“凯哥好!以后还请凯哥多指点!”
周凯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他看得分明,易中海这是故意在他面前摆谱——借着厂里扩建的机会,把院里的人安插进工厂,既赚了粮票补助,又在四合院树立了“能办事”的形象,一举两得。
回到筒子楼时,秦怀茹正坐在走廊的小马扎上晒太阳,手里织着件小毛衣,针脚细密得很。看见周凯回来,她赶紧站起来:“今天咋回来这么早?我炖了鸡汤,刚盛出来。”
“提前交了车。”周凯扶着她往屋里走,闻到鸡汤的香味,才觉得肚子饿了,“刚才在厂里碰见易师傅,带了俩徒弟,是四合院前院的。”
秦怀茹织毛衣的手顿了顿:“前院的小赵?我记得他以前总跟人打架,咋能进厂当学徒?”
“还不是沾了易师傅的光。”周凯喝了口鸡汤,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厂里让老工人带徒弟,他就把院里的人都塞进来了,说是‘知根知底’。”
“那刘海中呢?”秦怀茹又问,“他不也在厂里当师傅吗?”
“他带的人更多。”周凯放下碗,“后院的两个小伙子,还有贾东旭的小舅子,都被他弄进了锻工车间。听说他昨天在院里摆了两桌酒,说是‘庆祝徒弟们进厂’,来了不少人,比易师傅还风光。”
秦怀茹叹了口气:“这么一来,他们在院里的地位更高了。谁想进厂,都得求着他们,往后怕是更没人敢惹了。”
周凯没说话,心里却清楚,这正是易中海和刘海中的算计。借着轧钢厂扩建的东风,把四合院和工厂的利益绑在一起——院里的人想找份体面工作,就得巴结他们;他们在厂里的“徒弟”多了,说话也更有分量,连车间主任都得给几分面子。
果然,没过几天,周凯就从同事嘴里听说,四合院的阎锡贵托易中海走关系,想把儿子塞进工厂当学徒,不仅送了两斤茶叶,还主动提出“往后院里的公产账我免费算”。刘海中更是厉害,借着“考察徒弟”的名义,在院里开了个“技术学习班”,每天晚上聚一帮人听他吹牛,把自己在厂里的“事迹”说得天花乱坠,底下的人捧着他,喊他“刘主任”,喊得他晕头转向。
“听说没?易师傅和刘师傅因为抢徒弟吵了一架。”小张吃饭时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前院有个小伙子,既想跟易师傅学轧钢,又想跟刘师傅学锻工,俩人争着要,差点在车间吵起来。”
周凯笑了笑:“他们俩啊,一辈子都在争。”
“可不是嘛。”小张扒拉着饭,“不过他们现在可比以前威风多了。上次我去四合院附近办事,看见院里的人见了他们,老远就打招呼,一口一个‘易师傅’‘刘师傅’,那恭敬劲儿,跟见了领导似的。”
周凯没接话,心里却庆幸得很。幸好他和秦怀茹早就搬了出来,不然现在怕是也得被卷进这场“学徒风波”里——阎锡贵会算计着让他帮忙搭线,贾张氏会哭着求他给贾东旭说好话,而易中海和刘海中,指不定会用什么“街坊情分”来绑架他。
傍晚,秦怀茹去买菜,回来时手里拎着个布包,说是王大姐给的,里面是几张婴儿的小褥子。“王大姐说,她侄女就是在咱这筒子楼生的,孩子壮实得很。”秦怀茹摸着肚子笑,“她说等孩子生下来,让她闺女来帮忙带,不用咱操心。”
周凯看着她眼里的光,心里的那点波澜彻底平息了。易中海和刘海中在四合院里呼风唤雨又如何?他们带的徒弟再多,在厂里的地位再高,也不过是困在那方天地里的争斗。而他和秦怀茹,守着筒子楼的安稳,盼着孩子的降生,过着踏实的日子,这就够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秦怀茹织了一半的小毛衣上,软软的毛线泛着微光。周凯靠在床头,听着隔壁王大姐哄孩子的声音,忽然觉得,这世上最珍贵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地位”“威风”,而是这份不被打扰的温暖和安宁。
轧钢厂的扩建还在继续,四合院的风波也还在上演,但这些,都已是遥远的事了。他的世界里,只有眼前的人,和即将到来的新生命,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