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渣厂的广播刚播完早间新闻,周凯就被老张堵在了车间门口。老张大清早像是喝了二两白酒,脸红扑扑的,手里攥着个刚出锅的糖包,嗓门压得低却透着兴奋:“周主任!大消息!老郑主任的退休报告批下来了!上面批的是‘准予退休,享受正处级待遇’!”
周凯愣了愣。后勤部主任退休了。他一直是副处级。正处级在市属工厂里,已经算得上中层领导,手里握着的权力比他想象的还要重——食堂、仓库、车辆、基建,几乎厂里的大小杂事都归后勤管。
“知道了。”周凯拍了拍老张的肩膀,“上班去吧,别在这儿扎堆。”
他嘴上平静,心里却泛起些波澜。正处级,三十六岁,这个速度在四九城的工厂系统里,不算拔尖,却绝对不慢。他穿越过来十几年,从车间学徒到后勤副主任,再到如今有望接正处级的班,每一步都踩得扎实,却也离不开几分运气。
没等他细想,李怀德的秘书就快步走来:“周主任,李厂长在办公室等您,说是关于后勤班子调整的事。”
走进李怀德的办公室,老厂长正对着一张工厂平面图出神,见他进来,指了指沙发:“坐。给你看个东西。”
他递过来一份红头文件,标题是《关于钢渣厂后勤部门人事调整的请示》,末尾用红笔批着“同意”,落款是市工业局的章。
“老郑的退休手续走完了,”李怀德开门见山,“局里和厂里班子碰了几次头,都觉得你合适。这几年你在后勤,账目清楚,调度得当,尤其是这次押送钢材,临危不乱,保密工作做得滴水不漏——就冲这点,你比厂里不少年轻人都稳。”
周凯接过文件,指尖有些发烫:“李厂长,我……”
“别忙着推辞。”李怀德打断他,眼里带着笑意,“正处级的担子不轻,但你扛得起来。老郑还有两个月才正式离岗,这期间你跟着他熟悉全局工作,公示期也定在这两个月,没问题吧?”
周凯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请厂长放心,我一定尽快熟悉工作,不辜负组织信任。”
“这就对了。”李怀德点点头,“下午开中层以上干部会,正式宣布这事。你做好准备。”
下午的干部会开得很简短。李怀德宣布了对周凯的提拔决定,强调了后勤工作的重要性,然后让老主任和周凯分别发了言。周凯的发言很实在,没说漂亮话,只说会“多学习、多请教、少犯错”,赢得了不少掌声。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仅传遍了工厂,连95号大院都知道了——周凯要当后勤部主任了,正处级。
易中海是在车间听人说的。他正给轧机换轴承,手里的扳手突然滑了,砸在脚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顾不上揉。旁边的学徒还在感慨:“周主任真厉害,三十六岁就正处了,比咱厂长提拔得都快!”
易中海心里像被塞了团棉花,闷得发慌。他想起周凯刚到四九城那年,才十五六岁,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寄宿在他小叔周建设家,见了他还怯生生地喊“易叔”。那时候,他是厂里的八级钳工,院里的一大爷,走到哪儿都受人尊敬,哪会把这个穷小子放在眼里?可如今,人家成了管着全厂吃喝拉撒的后勤主任,他却还是个在车间拧螺丝的老工人。
“人啊,真是说不准。”易中海叹了口气,弯腰捡扳手,动作都慢了半拍。
刘海中是在废料堆里听许大茂说的。他正费劲地把一根废钢坯塞进筐里,听完“噗通”一声坐在地上,脸涨得通红:“他?周凯?一个没背景没靠山的,凭啥当正处?我在厂里干了三十年,连个副科都没捞着!”
“谁让你以前净想着投机取巧呢?”许大茂阴阳怪气地说,手里的钢钎狠狠戳在地上。他比刘海中更憋屈——论出身,他爹是厂里的老工人;论能力,他当过放映员,见过大场面;可就因为娄家的事和之前的处分,现在只能在废料场拉钢坯,偶尔还得去掏厕所。周凯的升迁,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我投机取巧?”刘海中气急败坏,“总比你这个被资本家亲戚连累的强!至少我根正苗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最后不欢而散,只留下满地的废钢渣,映着两人扭曲的脸。
傻柱是在食堂打饭时听说的。他端着个大铝盆,听见旁边人说“周凯升正处了”,忍不住凑过去:“真的?周哥当后勤主任了?”
“那还有假?厂里都公示了!”
傻柱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厉害!周哥就是能耐!”他是真心替周凯高兴,没半点嫉妒。只是笑着笑着,他又皱起眉,挠了挠头——最近王秀琴总怪怪的,吃饭没胃口,还总犯困,问她咋了,只说“没事”,难道是累着了?
他决定晚上给王秀琴炖只老母鸡,补补身子。
消息传到贾张氏耳朵里时,她正坐在门口晒太阳,听见隔壁李大妈说“周凯成了大主任”,眼睛一下子亮了:“正处级?那得管多少人?”
“听说厂里的食堂、仓库都归他管!”李大妈啧啧称奇,“这可是肥差!”
贾张氏心里的算盘“噼啪”响起来。王秀琴要是能跟周凯的媳妇秦淮茹处好关系,将来傻柱在厂里不也能有个照应?说不定还能让孩子们去食堂当个临时工……她越想越美,忍不住往周凯家的方向瞟了瞟,琢磨着该让王秀琴送点啥礼过去。
大院里的人心,像被投入石子的池塘,泛起层层涟漪。羡慕的,嫉妒的,盘算的,各有各的心思,唯独周凯自己,依旧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
公示期的第一天,他在后勤办公室跟着老主任熟悉账目,晚上回到家,秦淮茹给他端来洗脚水,笑着说:“今天院里好多人跟我道喜呢。”
周凯擦着脚,笑了笑:“就是个差事,没啥可喜的。”
“咋没啥可喜的?”秦淮茹蹲在他面前,眼里闪着光,“你做得好,组织才信任你。这是正经事,我高兴。”
周凯握住她的手,心里暖暖的。是啊,不管旁人怎么看,只要家里人懂他、支持他,就够了。
窗外的月光洒进屋里,照亮了墙上的全家福。周凯知道,升迁只是新的开始,往后的路,还得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至于大院里的那些心思,随他们去吧——日子是自己的,过得踏实,比啥都强。
而此刻的傻柱家,王秀琴正对着镜子发呆,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她还没告诉傻柱,再过几个月,这个家就要添新成员了。这或许,比任何升迁消息,都更能让这个大院感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