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凯在仓库核对领料单时,又看见王秀琴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她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窝头,面前的搪瓷缸里只有白开水,刚才领料时被仓库组长抢白了两句“动作慢”,她就红了眼圈,连辩解的勇气都没有。
“王姐,领料单给我看看。”周凯走过去,声音放轻了些。
王秀琴慌忙擦了擦脸,把单子递过来,指尖还在发颤:“周处……我、我这就去搬。”
“不急。”周凯看着单子上“劳保手套二十副”的字样,眉头皱了皱,“你们组十五个人,领二十副?多领的五副是……”
“是、是给傻柱的。”王秀琴的脸瞬间涨红,声音细若蚊蚋,“他前天帮我搬钢材,手套磨破了,我……”
周凯没再追问。他让老张多给了五副手套,看着王秀琴抱着东西快步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她比电视剧的秦淮茹还难。秦淮茹虽然守寡带娃,却有股子韧劲,今生在纺织厂从学徒做到小组长,见人三分笑,该争取的利益从不含糊;可王秀琴像是被生活磨去了所有棱角,连抬头看人都带着怯意,更别说为自己辩驳了。
或许,这就是命。周凯心里叹道。同样是扛起一个家,有人能在风雨里站直了,有人却只能蜷着身子挨揍。
中午去食堂,特意绕到后厨。傻柱正蹲在地上择菜,面前的筐里堆着蔫了的白菜,他却一根一根捡得仔细,像是在挑什么宝贝。
“傻柱。”周凯踢了踢他的脚边。
傻柱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周处,您来啦?今天有红烧肉,我给您留了块带皮的。”
“先别忙吃的。”周凯蹲下来,看着他手里的白菜,“跟你说个事——王秀琴那边,你到底咋想的?”
傻柱的手顿了顿,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周处,您别听许大茂瞎咧咧,我跟王姐就是……就是邻居帮衬。”
“我知道是帮衬。”周凯盯着他的眼睛,“但院里都传开了,你再这么不清不楚的,不是帮她,是害她。要么就正经跟人家处,要么就保持距离,别让人戳脊梁骨。”
傻柱挠了挠头,半天没说话,最后瓮声瓮气地冒出句:“我……我想娶个黄花大闺女。”
周凯差点被气笑了。
他就知道是这样。傻柱这人,心眼是好,可总拎不清自己的斤两。在原剧里,对着秦淮茹那样知冷知热的女人,他都能一边相亲一边吊着人家,美其名曰“看看再说”,如今面对更怯懦的王秀琴,心里怕是早打着“先帮衬着,万一遇着更好的呢”的主意。
“行,你想娶黄花大闺女,我不管。”周凯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但你记着,别再给王秀琴送这送那了。她一个寡妇带着仨娃,经不起你这么‘帮衬’——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傻柱还想辩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低下头,继续择菜,只是动作慢了许多,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周凯没再理他。有些人,不撞南墙不回头。傻柱现在觉得自己年轻力壮,能在食堂挣份工资,娶个“黄花大闺女”是天经地义,可他没想想,哪家好姑娘愿意进门就当三个孩子的后妈?等他折腾够了,或许才明白王秀琴的好,可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回到办公室,老张正在整理文件,见他进来,随口道:“周处,刚才见娄晓娥来食堂了,给许大茂送了个保温桶,好像是炖的鸡汤。”
“嗯。”周凯应了一声,没太在意。许大茂娶了娄晓娥,日子过得滋润,厂里谁不知道。
“听说娄晓娥她妈托人找了个老中医,说是能调理身子。”老张压低声音,“许大茂这阵子天天往丈母娘家跑,估计是盼着生个儿子呢。”
周凯端茶杯的手顿了顿。
儿子?他忽然想起原剧里的情节——娄晓娥后来确实给许大茂生了个儿子,只是那孩子出生没多久,许大茂就因为作风问题跟娄晓娥离了婚,最后还是傻柱帮着照拂……这么一想,命运的线似乎又绕了回来。
许大茂要是真有了儿子,怕是更得意忘形,少不了变着法地欺负傻柱;而傻柱呢?要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看着王秀琴带着孩子过得艰难,会不会又忍不住凑上去?到时候,娄晓娥会不会像原剧里那样,看不过眼,偷偷帮傻柱一把?
这些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周凯摇了摇头,把它们甩开了。
管他呢。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秦家村的藤编坊要扩产,得去跟供销社谈销路;后勤处的供暖管道该检修了,得盯着维修队别偷工减料;钢蛋铁蛋的学校要开运动会,秦淮茹让他给孩子们做两个铁环……这些实实在在的日子,比琢磨院里那些鸡毛蒜皮的恩怨重要多了。
傍晚回家,秦淮茹正在给孩子们缝沙包,见他进来,笑着说:“今天碰到雨水了,她说学校要组织去郊区劳动,想借你的自行车用用。”
“借呗。”周凯脱了外套,“她还在生傻柱的气?”
“差不多了吧。”秦淮茹叹了口气,“小姑娘家家的,好面子,等过阵子傻柱那边消停了,自然就好了。”她顿了顿,忽然笑了,“说起来,傻柱也真是,放着王秀琴那样踏实的不珍惜,非要折腾。”
“人各有志。”周凯坐在炕边,看着钢蛋铁蛋在地上滚铁环,“他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家属院的灯一盏盏亮了。周凯看着屋里的暖光,听着孩子们的笑声,忽然觉得无比清醒——他改变不了傻柱的固执,也拦不住许大茂的算计,更左右不了娄晓娥会不会生儿子。
他能做的,只是守好自己的小日子,护好身边的人。至于那些绕不开的剧情惯性,就让它随波逐流吧。
毕竟,这世上的事,本就不是谁能说了算的。能把自己的日子过明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周凯拿起秦淮茹缝了一半的沙包,学着她的样子穿针引线,虽然笨手笨脚,心里却踏实得很。管它外面风风雨雨,家里的这盏灯亮着,就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