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凯在食堂排队打饭时,听见前面两个工人低声议论:“听说了吗?许大茂被关了半个月,昨天刚放出来,人瘦得脱了形,见了谁都低着头,跟以前判若两人。”
“活该!谁让他跟娄家走那么近?当初跟娄晓娥好得蜜里调油,现在人家跑路了,他不倒霉谁倒霉?”
周凯端着搪瓷碗的手顿了顿,往打饭窗口挪了两步。许大茂被关的事他早有耳闻,调查小组查娄家的时候,顺藤摸瓜摸到了前女婿头上,虽说离婚手续办得早,可“曾与资本家女儿联姻”这一条,就足够让他喝一壶。
“不过他也算走了狗屎运。”另一个工人接话,“听说要不是王秀秀拿着‘三代贫农’的证明去街道哭闹,说‘我男人早就跟娄家划清界限了’,他最少也得被发配去大西北。”
周凯舀了勺白菜炖粉条,心里没什么波澜。许大茂这是沾了王秀秀的光,在这年头,“贫农”的成分比什么都管用,能抵掉不少麻烦。只是不知道经过这一遭,那个眼高于顶的许大茂,能不能真正长点记性。
打饭回来,见傻柱蹲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捏着个干硬的窝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阳光落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老长,透着股说不出的落寞。
“还没吃?”周凯在他身边坐下,把自己碗里的红烧肉拨了一半给他。
傻柱抬头看了看他,没推辞,扒拉着肉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许大茂出来了,你知道不?”
“听说了。”
“他跟变了个人似的。”傻柱放下窝头,抹了把嘴,“刚才在车间门口碰见,我瞪了他一眼,他居然没还嘴,低着头就过去了。”
周凯笑了笑。换作以前,许大茂早就跳起来跟傻柱对骂,甚至动手了。这次被关半个月,大概是真的怕了。
“他那是被吓着了。”周凯站起身,“以后少跟他置气,没意思。”
傻柱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的高炉,叹了口气。周凯知道他叹气的缘由——娄晓娥跑路的事,院里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她早就跟家里串通好了,离婚是为了撇清关系;也有人说她卷走了娄家的金条,到香港过好日子去了。
傻柱心里大概是有点不是滋味的。哪怕没像原剧情里那样被聋老太太撮合,可毕竟同院住过,她的离开,像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总得起些涟漪。
“想啥呢?”周凯拍了拍他的肩膀,“人都走了,琢磨这些没用。赶紧吃饭,下午还得上班。”
傻柱“嗯”了一声,重新拿起窝头,只是啃得慢了些,眼神里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怅然。
同一时间,95号四合院里,聋老太太躺在藤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院墙上的牵牛花谢了,只剩枯黄的藤蔓缠着竹架,像老太太脸上的皱纹,透着岁月的痕迹。
“哼,资本家的崽子,就是靠不住。”老太太往地上啐了口,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子怨气。旁边给她捶腿的槐花吓了一跳,赶紧说:“奶奶,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老太太没理她,自顾自地嘟囔:“我早就看出来了,那娄家丫头看着文静,骨子里野着呢!傻柱多好的人,她看不上,非要跟着家里跑路,活该!”
其实老太太未必多喜欢娄晓娥,只是觉得她家境好,要是能跟傻柱成了,自己往后养老能沾点光——傻柱那点工资,养活自己都紧巴,哪有余钱给她买补品?娄家不一样,随手拿出的东西,都够她老婆子享几年福。
现在倒好,人跑了,指望成了泡影。老太太越想越气,又骂了句“没良心的”,才渐渐消了火。
院里静悄悄的,王秀琴在屋里给孩子缝衣裳,棒梗蹲在门口写作业,许大茂家的门紧闭着,听不见一点声响。自从许大茂被放出来,这院就像被抽走了精气神,连吵架的声音都少了。
许大茂坐在自家屋里的小板凳上,看着王秀秀在灶台前忙活。她系着件打补丁的围裙,正用力捶着面团,动作粗鲁,不像娄晓娥那样细声细气,可看着她的背影,许大茂心里竟生出一丝莫名的踏实。
“发啥呆?”王秀秀回头瞪了他一眼,“面都快醒过头了,还不赶紧烧火?”
许大茂赶紧往灶膛里添柴,火苗舔着锅底,映得他脸上暖烘烘的。被关的那半个月,他想了很多——以前总觉得娄晓娥高贵,王秀秀土气,可真到了落难的时候,是这个“土气”的农村姑娘拿着成分证明,一趟趟往街道跑,对着调查的人又哭又闹,才把他捞了出来。
“秀秀,”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以前……是我不对。”
王秀秀揉面的手顿了顿,没回头:“知道不对就好好过日子。我王秀秀没读过多少书,可知道啥叫本分。以后你要是再敢跟别的女人勾三搭四,我不光去街道闹,还去厂里给你贴大字报!”
许大茂苦笑了笑。他知道王秀秀说得出做得到。这个女人,不像娄晓娥那样需要他捧着哄着,却像块硬邦邦的石头,能在他跌跟头的时候,稳稳地接住他。
灶膛里的火越烧越旺,面团的香味漫了出来。许大茂看着跳动的火苗,忽然觉得,以前追求的那些“体面”,那些“风光”,其实远不如这口热乎饭实在。
傍晚,周凯下班回家,刚进家属院,就看见秦淮茹带着钢蛋铁蛋在门口等他。夕阳把娘仨的影子拉得很长,钢蛋举着个红绸子做的小旗子,嘴里喊着“爸爸”,像只快活的小鸟扑过来。
“今天咋这么早?”周凯抱起儿子,在他脸上亲了口。
“秦家村的王婶来了,送了筐新摘的柿子,我让她在家等着呢。”秦淮茹接过他的公文包,笑着说,“还说要跟你商量,明年想扩大藤编坊,再招些人。”
周凯心里一暖。秦家村的事,秦淮茹比他还上心。
走进屋,王婶正坐在炕沿上,跟秦淮茹拉家常,见他进来,赶紧站起来:“周同志回来啦!你看这柿子,甜着呢,给孩子当零嘴。”
周凯接过筐子,里面的柿子红得发亮,透着股新鲜的果香。“辛苦婶子了,跑这么远。”
“不辛苦,不辛苦。”王婶搓着手,眼里带着笑,“要不是周同志你,咱村哪能有现在的日子?我家三丫说,等明年初中毕业,也来藤编坊学手艺,挣了钱给你买酒喝。”
屋里的笑声热热闹闹的,钢蛋铁蛋围着筐子转,争抢着要拿最大的柿子。周凯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比起四合院里的那些恩怨,这些实实在在的烟火气,才是生活最该有的样子。
娄家跑路的风波渐渐平息,许大茂变安静了,傻柱依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聋老太太的抱怨也少了。每个人都在风波过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节奏,像河里的石头,被水流打磨过后,虽有痕迹,却依旧稳稳地立着。
周凯拿起个柿子,掰开来,甜丝丝的汁水淌在手上。他想,不管世道怎么变,只要身边的人在,手里的日子踏实,就足够了。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清辉落在窗台上,像一层薄薄的霜。远处的钢渣厂还亮着灯,高炉的火光在夜色里格外醒目,仿佛在预示着,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