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易在钢渣厂的传达室门口撞见周建设时,差点没认出来。眼前这老汉穿着崭新的工装,手里拿着木工刨子,虽然头发白了大半,腰板却挺得直,正跟木工房的老王说笑,那熟稔的样子,一看就是厂里的老人。
“老周?你咋在这儿?”老易惊得手里的搪瓷缸都差点掉了。
周建设转过身,认出是以前四合院的邻居,笑着点头:“回来啦,厂里给安排了活儿。”
“回京城了?还进了钢渣厂?”老易眼睛瞪得溜圆,“你家凯子……现在这么能耐?”
“是厂里照顾,我在三大线待了十五年。”周建设没多解释,笑着挥了挥手,转身进了车间。
老易却像揣了个炸弹,一路小跑回了四合院,一进院门就嚷嚷开了:“周建设回来啦!还进了钢渣厂!他那侄子周凯,现在是真能耐了!”
这话像块石头扔进了平静的四合院,瞬间激起了浪头。
刘海中正在院里练太极,一听这话就停了动作:“周建设?他不是去三大线了吗?咋说回就回,还进了钢渣厂?”他心里咯噔一下——自家俩儿子光福、光天眼看就要毕业,下乡的事像块石头压在心上,周建设一家能被安排进厂,难不成周凯有办法?
闫锡贵也凑了过来,眉头皱得紧紧的:“我家老二老三也跑不了,要是能像周建设家那样,进厂当工人,总比去乡下强。”
贾张氏叉着腰,站在自家门口,听见这话重重地哼了一声:“啥本事没有,就知道走后门!周建设凭啥能进厂?还不是沾了周凯的光!我们家棒梗要是有这门路,还用得着愁下乡?”
棒梗低着头,心里不是滋味。他没考上高中,在家晃荡了大半年,居委会的人已经来催了好几次,让他要么下乡,要么去街道工厂。可街道工厂那点工资,哪比得上钢渣厂的正式工?他奶奶最近天天逼着王秀琴让出工作,说“当年你男人占了我们家的名额,现在该还了”,可王秀琴咬死了不松口,说“政策不允许接班,再说每个月给的十五块养老费,早就够还情分了”。
正说着,傻柱端着饭盒从外面回来,听见院里的议论,忍不住插了句嘴:“周建设在三大线干了十五年,吃的苦比谁都多,人家那是按政策回来的,凭啥说是走后门?”
“哟,傻柱,你现在跟周凯穿一条裤子了?”贾张氏瞪着他,“他周凯是副厂长,安排个亲戚进厂还不容易?我们家棒梗要是有这门路,还用得着愁下乡?”
“三大线的苦,您见过吗?”傻柱把饭盒往石桌上一放,声音也提高了,“十五年!不是十五天!人家用十五年的血汗换回来的机会,凭啥跟你家棒梗比?真有能耐,让棒梗去三大线干十五年,看厂里要不要他,再说周厂长自己两儿子都下乡了!”
贾张氏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半晌才蹦出一句:“你个傻柱子,胳膊肘往外拐!”
刘海中和闫锡贵对视一眼,没敢接话——傻柱说的是实话,三大线的苦,谁都知道,他们可舍不得让自家孩子去受那份罪。
可心里的念想没断。当天下午,刘海中拉着闫锡贵,又拽上棒梗,浩浩荡荡地去了钢渣厂,指名要找周凯。
周凯正在车间检查刀具的淬火温度,听说四合院的人来了,头都大了。他不用想也知道,准是为了孩子下乡的事来的。
“周厂长,我们也是没办法。”刘海中搓着手,脸上堆着笑,“光福光天要是能像你小叔那样,在厂里找个活,哪怕是临时工,我们也知足了。”
闫锡贵也跟着点头:“我家老二老三,能进车间当学徒就行,啥苦都能吃。”
棒梗低着头,小声说:“周叔,我也想进厂……”
周凯叹了口气,摘下手套,语气沉了沉:“各位叔,各位兄弟,不是我不帮忙。周建设能进厂,是因为他在三大线干了十五年,属于支援三线返城的政策照顾,厂里有文件的。”
他指着墙上的通知:“你们看,上面写得清楚,现在进厂必须通过招工考试,或者是政策允许的返城人员,我这个副厂长,也不能坏了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嘛……”刘海中还想再说。
“叔,规矩就是规矩。”周凯打断他,“我要是为了私情坏了规矩,厂里几百号人盯着,以后还怎么干活?再说,真把你们孩子安排进来,不合规矩,早晚也得出事。”
他看着棒梗:“棒梗,没考上高中不怕,去街道工厂好好学门手艺,或者下乡锻炼两年,只要肯吃苦,在哪都有出路。”
话说到这份上,刘海中他们也没辙了。知道周凯这是铁了心不松口,再磨下去也没用,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周凯揉了揉眉心,心里说不出的烦躁。他不是冷血,可规矩就是规矩,他不能开这个头——今天帮了刘海中,明天闫锡贵就得来,后天全院的人都得来,到时候乱了套,不仅他的工作没法干,还得连累李怀德。
晚上回家,周凯把这事跟秦淮茹说了。
“他们也真是,啥都想找关系。”秦淮茹给他端来洗脚水,“傻柱刚才来电话,说他们回去就去找他了,让他帮忙跟你说说情,被傻柱怼回去了。”
“傻柱说得对。”周凯泡着脚,“这不是人情的事,是规矩。三大线的返城政策摆在那儿,周建设他们是按规矩回来的,可刘海中他们不一样,不能比。”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王秀莲的声音,她是来送刚蒸的馒头的。
“凯子,听说下午有老乡来找你?”王秀莲把馒头放在桌上,“是不是想托关系进厂?”
“嗯,以前四合院的邻居。”周凯点头。
“别理他们!”王秀莲撇撇嘴,“当年咱去三大线,他们咋不说帮忙?现在见咱回来了,就想沾光,门儿都没有!”
周凯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王秀莲这是护着他。
夜色渐深,四合院的风波渐渐平息。刘海中他们没再上门,听说刘海中把俩儿子狠狠训了一顿,让他们准备下乡;闫锡贵托人给儿子找了个去砖厂的临时工;棒梗则被居委会的人催着,报了去内蒙古插队的名。
没人再提找周凯走关系的事。或许他们终于明白,不是所有事都能靠人情,大多数时候,还得靠自己的本事和规矩。
周凯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家属楼的灯火,心里踏实了不少。守住了规矩,虽然可能得罪人,却守住了心安。
日子还得按规矩过,一步一个脚印,才走得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