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过京城的街道,卷起几片枯叶,也卷着些不安分的气息。巷子里偶尔能听到年轻人的吵嚷声,有时还夹杂着酒瓶破碎的脆响——特殊时期的余波未平,人心浮动,连空气里都带着股焦躁。
下乡的通知像催命符,贴满了各个居委会的公告栏。该走的人终究躲不过,刘海中的两个儿子光福、光天背着行李去了陕北,临行前哭得稀里哗啦;闫锡贵家的老二老三被分配到了内蒙古,据说那边冬天能冻掉耳朵;棒梗也在贾张氏的哭闹声中,踏上了去插队的火车。
四合院一下子清静了不少,却也添了几分怨怼。贾张氏没了可撒泼的对象,就天天堵在王秀琴家门口骂,说她“占着茅坑不拉屎”“霸着工作不让棒梗接班”。王秀琴只是关着门,抱着孩子不吭声——她早就停薪留职了,按政策,工作本就该留给自己的儿子,跟棒梗八竿子打不着。再说,她现在住的是傻柱的房子,房产证上明明白白写着傻柱的名字,贾张氏再闹,也改变不了啥。
周凯回家和秦淮茹说起这件事后“要我说,就该让傻柱把她赶出去。”秦淮茹跟周凯念叨,“天天这么骂,多膈应人。”
“随她去吧。”周凯正在给东北的钢蛋铁蛋写信,闻言头也没抬,“她也就这点能耐了,搭理她,反倒落了下乘。”
厂里的日子也不太平。不少领导被亲戚朋友围着,哭着求着要安排工作,躲都躲不开。前几天,三车间的主任偷偷把两个侄子塞进了流水线,没几天就被人捅到了工业部,不仅被点名批评,还记了个大过,成了全厂的反面教材。
“现在查得严,谁也不敢顶风作案。”李怀德在常委会上敲着桌子,“谁要是敢徇私枉法,别怪我不讲情面!”
底下鸦雀无声,不少人偷偷看了周凯一眼——全厂也就他最清净,从没听说有人找他托关系。
周凯心里清楚,不是没人找,是没人敢找。他两个亲儿子都去了东北农场,半点没特殊;小叔一家能进厂,是因为支援三大线十五年,根正苗红,按政策办事。换作别人,自家孩子都下乡了,谁还好意思腆着脸求他安排亲戚?那不是明摆着打自己的脸吗?
“周凯同志做得对。”李怀德话锋一转,指着周凯,“自家孩子带头下乡,亲戚按政策返城,这才是党员干部该有的样子!你们都学学!”他顿了顿,提高了声音,“别说安排工作,就是有人下乡满十五年,只要符合政策,我李怀德亲自给你们安排!”
会议室里更静了,连掉根针都能听见。谁都知道,三大线的苦不是人能熬的,十五年,光是想想都头皮发麻。再看看周凯,人家小叔一家熬过来了,俩儿子也主动去了农场,这觉悟,确实没话说。
消息传到红卫兵耳朵里,那些原本爱挑刺的年轻人,见了周凯都客气了不少。有一次,周凯去车间检查,正好撞见几个红卫兵在贴标语,领头的那个还特意过来敬了个礼:“周厂长好!您家的事我们听说了,真是……高风亮节!”
周凯只是点点头,没多说啥。他不在乎这些虚礼,只在乎把活儿干好。
周建设在新车间干得很起劲。他的木工活地道,雕出来的刀鞘纹样比机器刻的还精致,老王逢人就夸:“老周这手艺,搁在从前,那得是给皇上干活的!”周大军跟着赵雷学开车,悟性高,没几天就敢上大路了,赵雷说“这小子是块开车的料”;李秀梅在食堂帮厨,手脚麻利,蒸的馒头又白又暄,工人们都爱买。
一家人的日子渐渐步入正轨,王秀莲在家带孙子,没事就去公园遛弯,回来跟周建设念叨“京城的公园就是比山沟里的强,花多,树也绿”。
这天晚上,周凯请小叔一家吃饭,秦淮茹做了红烧鱼、炖排骨,满满一桌子菜。
“凯子,多亏了你。”周建设端着酒杯,眼里泛着光,“不然我们一家,还不知道在山沟里熬到啥时候。”
“小叔,您别这么说。”周凯跟他碰了碰杯,“这是政策允许的,换作别人,也一样能回来。”
“那可不一样。”王秀莲插嘴,“要不是你上心,手续哪能办得这么快?那些跟我们一起去三大线的,好多还在那儿熬着呢。”
周大军也说:“堂哥,我跟秀梅都记着你的好,以后厂里有啥脏活累活,您尽管吩咐。”
“一家人,不说这话。”周凯笑着给小兵夹了块排骨,“你们把日子过好,比啥都强。”
饭吃到一半,傻柱来了,手里拎着瓶二锅头:“我听说你们在吃饭,过来凑个热闹。”他一进门就嚷嚷,“周厂长,您是不知道,现在院里的人都不敢提您,一提就说‘人家那才叫干部’,把刘海中他们臊得脸通红。”
周凯笑了笑,没接话。他知道,自己没做啥惊天动地的事,只是守住了本分——该下乡的下乡,该返城的返城,按规矩办事而已。可在这乱糟糟的年月里,守本分,反倒成了稀罕事。
夜深了,送走小叔一家和傻柱,周凯站在阳台上抽烟。远处的高炉还在冒烟,新家属楼的灯光星星点点,透着安稳的暖意。
他想起穿越过来的这些年,从一无所有到副厂长,从孤身一人到阖家团圆,靠的不是投机取巧,而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踏实。就像车间里的钢,只有经得住淬火的考验,才能变得坚硬。
外面的世界或许还在喧嚣,但只要守住心里的规矩,守住做人的本分,就不怕风浪。
周凯掐灭烟头,转身回屋。秦淮茹已经铺好了床,见他进来,笑着说:“钢蛋铁蛋来信了,说农场的麦子快熟了,他们跟着学割麦呢。”
“好孩子。”周凯走过去,坐在床边,心里满是欣慰。
无论外面多乱,家里的日子总要过下去。而他能做的,就是为这个家,为厂里的兄弟,为所有守本分的人,撑起一片安稳的天。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