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家属楼格外安静,没了钢蛋铁蛋的拌嘴声,连窗外的虫鸣都显得清透。周凯靠在床头,看着秦淮茹在灯下缝补衣裳,昏黄的灯光落在她鬓角,映出几缕温柔的光晕。
“早点睡……咱再要个闺女?”周凯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点试探。
秦淮茹手里的针线顿了顿,脸颊微微发烫:“都多大岁数了,还瞎琢磨。”嘴上这么说,眼里却漾起笑意。她今年才不到40,周凯也刚过三十八,确实不算老。
“年轻才好啊。”周凯挪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她,“俩小子不在家,家里太清静了。要是有个闺女,像你一样文静,多好。”
秦淮茹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活计放下,转过身,往他怀里靠了靠。这些年跟着周凯,从挤在小院的日子到住进宽敞的家属楼,从愁吃愁穿到衣食无忧,她早就把心踏实下来了。若是能再添个孩子,这日子就更圆满了。
夜色渐深,窗外的月光悄悄爬进屋里,给这对夫妻镀上了层柔和的银辉。
第二天一早,周凯精神抖擞地去了厂里。刚进车间,就听见机器的轰鸣声里混着轻快的笑声——新车间的工人们正在调试一批出口的雕花刀具,王师傅正拿着周建设雕的刀鞘,赞不绝口:“老周这手艺,真是绝了!比机器刻的有灵气!”
周凯笑着走过去,目光扫过车间角落。那里有几个略显生疏的身影,正跟着老工人学习打磨刀具,动作虽然慢,却格外认真。他们是周凯这阵子陆续调过来的“下放人员”,有曾经的工程师,有懂外语的技术员,前两年因为各种原因被下放到车间当杂工,是周凯借着新车间扩产的机会,把他们调了过来,重新拿起了本行。
“李工,这批刀具的淬火温度,还是按您之前说的参数调的?”周凯走到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身边,他是前机械研究所的工程师,懂技术,就是性子耿直,前几年被人揪了小辫子。
“是,周厂长。”李工推了推眼镜,眼里带着感激,“按您说的,误差控制在两度以内,硬度肯定达标。”
周凯点点头。李怀德对这些事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新车间的事,基本是他说了算。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深厚的人脉,就像前世看的《人民的名义》里,那些没背景却想往上走的人,除了赶上好时代,只能靠自己攒下的情分。这些被下放的人,有本事,也懂感恩,现在拉他们一把,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互相帮衬的时候?
“别拘束,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周凯拍了拍李工的肩膀,“有啥想法尽管提,新车间要想往前走,离不了你们这些有学问的。”
李工眼圈有点红,用力点了点头。他被下放到车间三年,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尊重。
巡视完车间,周凯去了李怀德办公室。老厂长正对着一份外贸订单发愁:“这批出口到法国的刀具,客户要求刻法文标识,厂里没懂法语的,这可咋整?”
“我让张工去试试。”周凯笑着说,“他以前在外国语学院待过,懂点法语。”张工也是他刚调进新车间的,之前在仓库搬了两年货。
“哦?还有这号人物?”李怀德眼睛一亮,“你小子可以啊,藏着这么多能人。”
“都是厂里的老人,以前没机会施展罢了。”周凯没多说,转身去叫张工。
看着张工熟练地在样品上刻下法文标识,李怀德咂咂嘴:“还是你有办法。”他忽然叹了口气,“这些人啊,都是好苗子,可惜了……还好有你想着他们。”
周凯笑了笑。他不是圣母,只是觉得在这特殊的年月里,能多给别人一点机会,自己心里也踏实。
晚上回家,秦淮茹做了他爱吃的红烧肉。吃饭时,她忽然说:“今天去菜市场,碰到以前院里的刘大妈,说她儿子在乡下受了罪,想托你找找关系调回来。我没敢应。”
“嗯,按政策来。”周凯夹了块肉给她,“咱能帮的,是那些有真本事却被埋没的人,不是啥都想走捷径的。”
秦淮茹点点头,忽然笑了:“当年要不是嫁给你,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熬着呢。”她刚嫁给周凯时,他还是个穷学徒,谁能想到现在成了副厂长,还能帮衬这么多人。
“缘分呗。”周凯握住她的手,心里暖暖的。
夜深了,夫妻俩洗漱完躺下。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床脚。周凯把秦淮茹搂在怀里,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心里满是安宁。
他知道,未来的路还长,或许还有风浪,但只要身边有她,车间里有那些能并肩作战的人,就没什么好怕的。至于那个“生个女儿”的期许,就像新车间里悄悄萌发的暖意,总会在不经意间,开出花来。
沉沉的睡意袭来,周凯拥着怀里的人,嘴角带着笑意,坠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