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6日早上9点,预赛第二场开始。
美联队上轮获胜积2分,此轮轮空积2分,美联目前共4分;
高丽VS东瀛,高丽胜积2分目前共4分;东瀛目前0分;
缅泰VS东盟,缅泰胜积2分目前共4分;东盟目前0分;
华夏VS南越,华夏胜积2分目前共4分;南越目前0分。
高丽对阵东瀛,以及缅泰对阵的东盟的棋局,均在早上完成比赛,未超出3小时。
而华夏方绪与南越申真的对局,方绪黑棋以1目半优势胜。
耗时6小时10分钟。
南越申真,棋风以精密和韧性着称,像一池泥潭,极其难缠。
他本场接到的任务是试探方绪是否因昨日消耗而状态下滑、心浮气躁。
在方绪疲惫不堪时,不给他激烈对抗的机会。
而是将他拖入无边无际、粘稠湿滑的泥潭棋中。缓慢地折磨他的神经。
阻止其大脑从昨日的超负荷中真正恢复并持续渗漏!
开局极为平稳,南越国刻意避开激战,行棋速度缓慢,每一步都耗足时间。
申真下出白棋第9手【十之十,小飞】。
一手看似缓着、实则深远的棋,静观方绪反应,只要方绪轻敌冒进,便会落入陷阱。
方绪识破申真意图,黑棋十一之九,跳,稳健应对。
申真每一手都是看似平淡的“本手”,但联合起来却让黑棋全身别扭。
第51-100手,节奏被南越申真牢牢把握,进入申真的舒适区,整盘棋已经下成令人窒息的功夫棋。
白棋绝不主动挑起战斗,但方绪的黑棋一旦有任何稍显过分,都会遭到最强反击。
中午11点半,离午间封盘还有半小时之际,申真慢悠悠落下白棋,【二之二,立】。
一个价值2目的后手官子,开始将棋局拖入官子泥潭,黑子必须应。
申真【十八之十七,扳】,又一个1目半的官子。
官子阶段提前到来,且异常繁琐,方绪的呼吸声开始加重,频频深呼吸让自己冷静思绪。
午间回来,申真正式施展魔鬼般的官子技巧,每一个官子都收得无比漫长,反复打将,考验方绪的耐心。
策略就是铺地板。
每一步都下在价值第二或第三大的点上,不追求效率,只追求还不错和纠缠。
申真不急不慢地落子,这样细微的官子。
让方绪赢,还要让他赢得不痛快。
每一目棋都力求让方绪付出巨大的精力来计算。
华夏领队,你的疲惫,就是我成功的勋章呢。
150手后,局面极度细微,盘面只差1-2目。
申真【七之十六,打将】,在无关胜负处打将,对方绪进行精神折磨,不断考验方绪的耐心。
申真【二之一,扑】,经典的扑劫送死官子妙手,只便宜1目。
申真这种小刀子割肉的技巧最是磨人。
收完所有单官。
华夏队方绪执黑,凭借顽强意志,以1目半微弱优势胜。耗时6小时10分钟。
方绪感到一种无处发泄的憋闷,申真的试探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精密与韧性,让方绪的恢复计划彻底破产。
回血失败,持续失血。
还从昨天的急性衰竭变成了今天的慢性疲劳,精神感到极度压抑和烦躁。
华夏队其余28名棋手在国宾馆观看赛事直播,心情极度复杂。
申真这局棋,是在测试棋手的生理和心理极限,内核太暴力了。
完全避开和方绪进行思维和才华的碰撞,只打消耗战。
就好像方绪手中空有玄铁利刃,被申真抵住不让出鞘,直让方绪持刀持到筋疲尽力。
完整展示什么叫围棋的黑暗哲学。
“老师,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方绪回到老宅房间,二楼厚重的木门咔哒一声,轻响合拢。
将楼下院落里教练们刻意压低的谈话声和担忧彻底关在外面。
一股陈旧木料与淡淡书卷香混合的气息包裹了他。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模糊的格子光影。
方绪站在屋子中央,背对着门,良久没有动作。
先前在众人面前维持的平静从容,像一件沉重的外套,被他一点点从精神上剥离下来。
他松了松领口,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刻入骨子的优雅,但指尖微微发颤。
他想去摸烟,想起师兄不喜欢,年前就开始戒了;想倒酒,但二楼房间里的酒被师兄收起来了,即便有,他也不能碰。
明天后天,还有两场等着他。
方绪想要发泄,但不敢发出声响,不能被楼下听见,他是领队。
这种压抑让胸口的浊气几乎要炸开。
他猛地转身,几步跨到洗脸架前,往黄铜盆里加入半盆清水,直接将整个脸埋进了水里。
冰冷的刺激瞬间包裹而来,让他几乎窒息。
方绪在水下死死闭着眼,额前的发丝漂浮开来。
那强行维持的镇定,赢下泥潭之局的屈辱,还有对后面两场的沉重忧虑,都在这一刻被冰冷覆盖、扭曲。
方绪在水里憋了很长一口气,直到肺叶开始灼痛,才猛地抬起头来。
“咳……唔!”一声呛咳差点冲出喉咙,又被他用拳头死死抵在唇边压了回去,只发出一声极其沉闷的呜咽。
撑着盆沿,肩膀剧烈地起伏喘息,脸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盆里,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清晰得令人心慌的声响。
不够,方绪心中的憋闷,没散出三分之一。
他朝床边走过去,紧绷身体猛地将自己,狠狠地、无声地摔到床垫上。
他将脸埋进柔软的被子,身体因用力而绷着,所有的愤怒、憋屈和难以言说的压力,都通过这次无声的、剧烈的身体对抗倾泻出去。
几秒钟后,他翻身平躺,深吸一口气,发泄的冲动稍减,但疲惫更深。
拿起床边的手机,摁给某个联系人。
求你了,开机吧。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听了半年的声音再是不能让方绪平静。
将手机狠狠砸向地面,四分五裂。
晚风透过开着半扇的老式折叠阳台门吹进来,带着院中草木的凉意。
他能隐约听到楼下老师一声刻意提高的咳嗽,像是在提醒着什么,又像是在掩盖什么。
他们都知道。
默认给他留出空间发泄,这种心照不宣的维护,让方绪心头更是一涩。
起身洗漱,再到阳台上,任夏季的闷热风干脸上身上最后一点水汽。
方绪躺床用被子蒙住自己,他需要保证充足的睡眠。
意志力逼迫自己入睡,直到呼吸完全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