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庐老人沉默良久,目光在女儿跃跃欲试的脸上、桑原坚定的神情以及白川诚恳的目光间徘徊。
最终长叹一声。
“唉……大势所趋,或许真是老朽过于固执了。”
他看向白寞痕,“寞痕,你当真觉得可行?此事若接,你便是主导,千头万绪,压力非同小可。”
白寞痕神色平静却坚定。
“父亲,灵机一脉之‘守’,不应是埋藏深山的死水,而应是滋养棋坛的活泉。
作为灵机一脉的传人,我愿一试。”
守庐老人终于缓缓颔首,仿佛卸下千斤重担。
“也罢……既然如此,便依你们。
但一切需以寞痕之意为主,若有差池,或损及传承,立即停止!”
桑原与白川同时松了口气。白寞痕也笑着看向二人。
桑原心情稍缓看向白川,语气转为些许私下的关切。
“白川,结庐居之事已定,白氏担三脉的宗嗣繁衍,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有些事,你也该上心了。”
这话说得含蓄,却清晰地点出了那个伏笔,三人齐齐看向他。
白川神色微黯,点了点头,低声道。
“我明白,师伯。待此事步入正轨,我会……考虑的。”
桑原摇头,“不必考虑了,此番回去,我会为你安排。
你终日围着方绪奔波,可曾想过自身之事?
若你身后有白氏子弟支撑,今日结庐居人手不足之困,或可缓解。
俞晓阳那边还要做些布局,在那之前,你专心个人大事。”
守庐老人点头,“你桑师伯所言极是。白川,并非我们逼你。
你年岁不小,白氏一脉延续之责,你避无可避。
你如此……执着于一段无果之情,于公于私,皆非长久之计。”
他语重心长,却字字如针,扎在白川心上。
是啊,避无可避,而且,小白也需要走上人生正轨,白川再不推辞,点头应诺。
议事终有结果。结庐居的大门,即将为棋坛中坚力量开启一道缝隙。
白川的个人之事,则如同山间淡淡的云雾,轻轻掠过,留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痕迹。
从结庐居回来后,桑原带着白寞痕上俞晓阳家拜访。
午后阳光静谧。书房内隐约传来俞晓阳与白寞痕的交谈声。
桑原与明娴坐在客厅沙发上。
桑原接过明娴递来的茶,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深深叹了口气。
“弟妹,我这心里,一直堵着件事。白川那孩子……你这边,可认识些品性好的姑娘?
他年纪不小了,比方绪还大三岁,自己的事半点不操心。
我如今……算是他白氏一族的长辈,他肩上担着三脉宗嗣繁衍的重任。
由不得他再这样……离经叛道下去。”
离经叛道四个字,他说得缓慢而沉重。
明娴斟茶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了桑原一眼,眼神交汇间已是了然。
她压低声音,“白川的心思……他跟你交了底?”
桑原目光投向书房方向,那里有他更沉重的担忧。
明娴缓缓摇头,声音更漂,“老俞他不知道。小绪……那孩子更不知道。”
两人默契地起身,走向屋外的小花园。阳光正好却驱不散话题里的沉郁。
明娴拿起小花壶浇水,语气带着怜惜。
“年前小亮出事那阵子,白川里里外外陪着我们,也守着小绪。
我看得出来,他自己也挣扎得厉害,像是想从这么多年……那种不见光的情感里挣出来。
加上那段时间,小绪不知怎的,特别积极地撺掇,说他师兄该成家了,我们也就顺势私下物色了几个姑娘。”
她拿出手机,翻看着相册。
“一个是实验小学的老师,性子特别软和,我想着能包容白川的些许沉默。
一位是律师,精明能干,或许能撑起些事;还有个作协的姑娘,有才情,或许能懂他心里的弯绕。
本来都想着春节后找个机会牵线……可谁能想到,后面就出了七王杯那么大的事……”
桑原眼中闪过诧异,随即是深深的思索,“方绪……他积极促成?”
这发现让他心头一动,似是黑暗中瞥见一丝微光,“这倒是……好事啊!”
明娴苦笑,“是啊。小绪那孩子,从小到大,一颗心都挂在白川身上,依赖得紧,却跟情爱无关。
白川,他在这份感情里一个人熬了这么多年,推小绪又推不开,我看着都替他心疼。”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真挚的怜爱,“越是接触,越觉得这孩子温润善良,事事以小绪为先,自己心里再苦都忍着。
这么好的一个人,哪能就这么被耽误一辈子了。”
桑原身体前倾,语气迫切。“弟妹,这几个人选,最近务必请你多费心。
这不仅是成家,也是,给白川一条活路。”
明娴郑重颔首,眼底泛起柔光,“您别这么说。若能成,我了却一桩大心事。
只是老俞和小绪那边……千万瞒住了。
白川藏了半辈子的心事,我们既知道了,就得护着他,成全他这份真心。”
桑原沉沉点头,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渐成轮廓。
第二天,桑原上围达Gc俱乐部找方绪。
方绪看着坐在对面的桑原,怔愣了一下。
昨天师兄回来,说桑原的先祖和白氏是一家子。
怪不得当时这老头子看见他在老宅,如此惊讶,合着还有家族渊源。
如今再看他,不自觉带上了几分之前没有的敬重,方绪亲手沏了杯好茶,恭敬奉上。
桑原并未碰那杯茶,目光如炬,开门见山,“方绪,今天来,是为白川的事。”
方绪神色瞬间紧绷,“师兄?他怎么了?你们去结庐居遇到麻烦了?”
这份关切,急切而赤裸,毫不掩饰。
桑原抬手虚按,安抚道,“别急,是好事。我打算,近日为白川安排几场相亲。”
方绪愣住,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空白,像是没听清。
随即一种复杂的、难以捕捉的情绪急速掠过眼底,猝不及防扎了一下,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就消失了。
下一秒,他脸上迅速堆起惯有的、热情洋溢的笑容。
“相亲?好事啊!师伯您眼光肯定毒辣!对方是做什么的?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全力配合!”
他改了口,跟着师兄一起叫师伯,态度积极得近乎夸张。
桑原细细审视着他每一丝表情变化,缓缓道,“人选我已初步定了。
也是巧,昨日才从你师母那儿得知,原来最早提起要给你师兄张罗这事的,不是别人,正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