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城市华灯初上,医院顶层的私人办公室,桌子上的红木棋盘上摆着一局未完成的棋,旁边放着显示18%胜率模型的平板电脑。
俞晓阳与龙彦坐在石佛陈实对面。
石佛将平板转向客人,“俞院长,您看过的数学模型应该比我多。18.3%的团队胜率,这甚至不值得我浪费十分钟会议时间。”
俞晓阳指尖轻点棋盘,“1988年华夏东瀛擂台赛,聂先生对阵武宫,东瀛媒体计算的胜率是11%,最后聂先生执白胜2目半,”
突然伸手关掉了平板上的模型,“数学模型,算不准一种变量。”
石佛眨了下眼睛,“什么?”
俞晓阳凝视石佛,“心气,恨意。”
“是你和我一样经历的华夏棋手用暖水瓶垫脚、缩在澡堂背棋谱的年代,是那时候我们心里烧着迟早把失去的棋盘都夺回来的野火;
是我们看着东瀛棋手捧走所有奖杯时,把不甘心嚼碎了咽进肚子里,等着哪天真能炸出声响来的哑雷。”
俞晓阳忽然抓起一把棋子让它们从指缝泻落,黑白子叮当砸在红木棋盘上,“更是磨牙声。”
“一代人夜里咬着后槽牙发狠的声音,磨了二三十年,才磨出今天华夏年轻人能轻松下的每一盘棋。”
龙彦忽然开口,“陈医生,您医院用的ct机是三年前的最优解吧?
但若是有人突发脑出血,您会因为设备不是最新款就拒绝手术吗?这个问题,我父亲的医生回答了我,不会。
同样,不是所有没有最优解的题,就不能解,不去解。”
石佛微笑,“巧妙的类比。但手术室是我的领域,而围棋只是我少年时代的,可笑的梦罢了。”
龙彦打断,“何必管它是少年时代还是现在的梦,至少,您从未放下执棋的手。
我跟您一样,职业棋手曾经是我可望不可及的梦想。您是因为当年名额稀少,我是因为超龄,即便我无比热爱围棋,我都只能干着油漆工的活在业余时间去下野棋,可我没有放弃。
围棋,是一旦爱上,就再也放不下的东西,如今您有机会完成自己的梦想,为什么不呢?”
石佛指尖看向棋篓里的棋子,已经有了年岁的味道了呢,抬眼看向俞晓阳。
“俞院长,我敬重您的成就。但您我都清楚,竞技体育对高龄选手从不宽容。”
他微微后靠,露出商人式的微笑,“即便我同意参赛,赛后呢?我会成为一枚被用完即弃的棋子,这不符合投资逻辑。
就七王杯我看到的,到复赛后,老将几乎都被抛得差不多了吧。”
俞晓阳直视对方,真是,敏锐啊,“棋院确实准备让40岁,尤其是45岁以上的高龄棋手退役或者卸下头衔。”
石佛嘴角嘲讽的笑意加深,眼里却带着几分落寞。
“但你不是他们。”俞晓阳掏出一份体检报告。
“今年你的体检报告,静息心率是58,体脂率15.2%,去年,前年,甚至大前年都非常稳定,从体能数据来看,比现役棋手至少超出一半,你躲进商界这些年,从来没停止过身体管理。为什么?”
石佛第一次收起笑容,“你们调查我?成功人士的自我修养罢了。”
俞晓阳指了指报告的出处,方氏体检中心,“这体检中心是华夏围棋领队方绪家的,不过是调取数据。
再说,知己知彼。石佛,你很谨慎要求也很高,一切都要最好最完美。”
话风再转,“国家队不需要39岁的棋手,但需要39岁的石佛!你商海沉浮练就的心理战术,对六国棋手的预判能力,这些都是真正稀缺的资源。”
石佛转动钢笔,“很有趣的说法。所以我是以什么身份?高龄突击队员?还是临时心理顾问?”
俞晓阳,“以棋手身份入场,以教练身份留下。
赛后会筹建国家二队,正需要既懂博弈论又熟悉医疗心理的负责人。
你是商人,何不做场投资,垄断性把握资源。对你来说,符合你的投资逻辑和理念,不是吗?”
石佛交叉的双手松开,一手松了领带喘气,似是接下一场很具备技术挑战性的手术方案,让人紧张又让人,愉悦。
“我有两个要求,一是方氏集团建立的棋手心理支持中心,我的医院要加入;
二是国际赛事数据建模情况,我要求同步收到信息,毕竟就目前18%的胜率,我想知道你们会怎么扭转成82%。”
俞晓阳起身伸手,“欢迎归队,棋手石佛。”双手交握时扬起声音。
“有句话你说错了,不是你们,是我们,我们会一起扭转成82%。”
龙彦递出邀请函,“十一月十一日,方圆市围棋基地。”
俞晓阳和龙彦即将离开的时候,石佛叫住龙彦。
“你说得对,就算没有最优解,能不能解,去不去解,在我们。围棋,确实是一旦爱上,就再也离不开的东西。你比我清醒。”
龙彦露出大白牙,“那是因为我们一样对围棋赤忱,对华夏赤忱。”
是的吧。是吧。
前往说服红拂手赵敏的,是一个神奇的组合。
众教练在观看了方氏集团收集的红拂手赵敏狂热肆意的地下演出视频后,一度不知道该派谁前往。
无论是性别还是性格上,红拂手表现出来的坚决和自我,教练团和高龄棋手们,似乎都不太搭。
最后,另一支神奇队伍里提出大胆的建议,让女性帮助女性。
时光推荐了江雪明,沈一朗推荐了白潇潇,白川也把师姐安排上了。
弈江湖道场前学员白潇潇,十三中四剑客围棋社创始人之一江雪明再加一个结庐居传人白寞痕组成的白雪白组合,成了一步怪手。
一家地下摇滚酒吧的后台,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皮革和油漆的味道,墙壁涂满狂野的喷绘。
红拂手刚结束演出,正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她的贝斯,指尖还残留着拨片的压痕。白潇潇、江雪明、白寞痕站在略显杂乱的器材一旁看着她。
红拂手头也不抬,声音带着演出的亢奋与疲惫,“说客?棋院的?出门左转不送。我现在只和能跟上我节奏的鼓手说话。”
白潇潇轻轻将一本边缘磨损的定段赛棋谱放在音箱上,那是方氏集团好不容易找到的,红拂手当年随棋盘一同掀掉的个人棋谱。
“我不是棋院的。我是在定段赛最后一年,没能定上段的白潇潇。”
红拂手擦拭贝斯的动作微微一顿。
白潇潇继续,“那天我哭了,但不是因为输棋,而是因为知道以后再也不能以冲段少女的身份坐在那个赛场了。”
红拂手终于抬眼,打量了一下白潇潇,“所以?”
“我不信,你不遗憾。你对围棋,是有遗憾的吧。”白潇潇眼神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