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绪没有出声回应,只不规律的还带着病气的呼吸声一下下喷在白川胸口。
比平常略高的温度提醒着白川,怀里这人还病着呢,得让着他。
他试探着用手臂的力量,将方绪从自己身上推起来。
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没有什么阻力。低头往胸口处看,人虽然还别着脸,但身体没反抗,确实在悄悄配合他的力道。
小白真是……乖得很。
心又软成一片,白川把人提坐起来,身后给垫了两个枕头靠着。
起身前轻轻地虚抱了一下他,奖励他们家乖乖的小白。
“有力气自己端着吃吗?”
白川从保温桶里舀出半碗,有些烫,放在床头柜上拿勺子起落了几下,散热意。
方绪眼睛一路跟着他移动,但意识还有些迷糊,有几秒延迟。
等回神的时候,白川的脸已经放大在眼前,方绪立即将头扭到另一侧表明态度,还没消气。
白川追着他的头,“行啦,大半夜的,肚子都饿成什么样了,大陈都得上来看看是从哪发出的动静。”
硬气不管用,磨人精不看他啊,白川凑近方绪耳边,难为情地低声补了句软话。
“饶了我,行不行?”
那年,师兄在楼梯口说,“我们一人一次,扯平了行不行。”
白川一示弱,方绪哪里还坚持得下去。
转过头看着白川,又低下头小声嘟囔,明明是你吃定我了。
“什么?”
白川追着看他的口型,没听到,咕哝什么呢。
方绪从被子掏出手,来回顺着肚子,抬抬下巴朝热粥示意,目光敛去了所有的尖锐,“饿。”
谁叫这人是师兄呢。
永远会对自己退一步的小白。
白川眼里的热意短暂沸腾,朝着方绪额头挨了一下,理性没追上。
唇瓣感受到的热意反馈回大脑,还是在发烧,不过比刚才好一点了。
方绪抬眼横了一下,好几秒才轻推开他,力度轻飘飘的。
“你就知道和爷爷一样哄我。爷爷什么都跟我说,你什么都不肯说。”
白川惊了一下刚刚的冲动,又被方绪这话顶了回来。
这个话题对自己不利,不能顺着接话。
“喝粥,喝粥。”白川端着放凉了点的粥,喂到方绪嘴边。
还问什么,脾气大着呢,一肚子话排队等着,等下又给怼回来,吃吧吃吧,嘴巴别闲下来。
吃了三四碗,又激出了些汗。
方绪把被子掀开准备下床,被白川一把摁回去,“干嘛去?”
“洗澡。一身汗,黏。”可怜兮兮地看向白川,精致的方绪可受不了自己这么入睡。
白川没同意,不敢应他,双手摁住他的胳膊,“不行,还在发烧,听话。”
“不舒服……帮我放水,你放热一点,我就泡一会儿,师兄……”大狗头撞在白川肩窝狂晃。
晃得有点晕,方绪伸手扶住脑袋,一会儿又栽回去,“师兄……”
喊出十八弯。
娇气!
白川还能怎么办,把水温调得尽量高,又翻出厚实的浴袍,给他规定了最多10分钟。
时不时喊几声方绪的名字,得到浴室传回来的应声才放心继续吃饭,接着方绪刚才的碗。
大陈见他们房间的灯亮了,中途还是上来了一次。
京市那边一直来信息,造戏台子的人吓坏了,怎么真生病了,心虚着急。
大陈把白川的手机递给他,“我该买几点的机票?”
按原定计划,后天早上方队长要带领小将们前往隔壁的津市参加另一场大型比赛。
“最晚的是几点?”方绪刚好出来,泡了个澡人清醒多了。
白川走过去给他拢好浴袍领口,又接过毛巾擦头发。
“大陈,辛苦你帮忙查一下下午或者傍晚的班机。”
“白川!”
短促直喊大名的声音是抗议,是反对,方绪拽着白川的小臂,却没得到他正眼回看。
泄气地松手,侧过身子避开白川擦头发的动作,踢踏着走向床边。
又是这样,他没有选择权,师兄总是自己决定一切。
白川朝大陈点头,“去吧,中午辛苦还是帮我们打包药膳。”
等大陈走后,白川回头。
方绪已经埋进被窝里,背对着白川,缩到边边,稍微再一动就能掉下去的程度。
被子都卷走了,半点没打算给他留。
白川知道她有情绪,可不敢让方绪带着这个情绪过夜。还病着呢。
走到方绪那一边,磨人精一看到他就闭上了眼睛。
白川蹲下去捏着他的鼻子。
本来就不通气,彻底堵住了,逼得方绪不得不睁眼反抗,一把挥向捏着自己鼻子的手,还挺用力,一下就红了。
白川顺势挤着他上床,“进去点,我要摔下去了。”
“那你去那边啊,挤我干什么。”一边嘴硬应话,一边抬起身子挪到中间。
“过来。”
一手从方绪的脖子下穿过去,一个巧劲儿,把人带进自己怀里。
“生病,也要讲理啊,方绪九段。”白川试图和他轻松沟通,调侃的语气却点了炸筒。
“你再叫我方绪试试?”喊全名割袍断义?
炸毛大狗用力仰着头,半点听不得白川叫他全名,像在做分离,整齐有序地切割关系。
白川咬牙,感情你叫我就可以?
再忍忍,病好了再一块儿收拾,把大狗头塞回肩膀,从善如流。
“小白,小白。”一声妥协,另一声是安抚。
微微翻了个白眼,“还生着病呢。晚上气温低,湿度大,你要我怎么放心?
这么大人了就知道任性,半点都不省心,时光说你成熟了,哪呢。
还知道跟我耍横,长本事了。”
说着说着,忍不住教训他。
再次被做决定的气闷,被直呼其名的敏感反应,带动出几个月的情绪,方绪没压住,借着病气一并爆发。
“你上次不是挺放心的吗?说走就走,一次又一次。”
方绪这么一下,粉饰的太平皲裂了。
两人都记起了那段莫名的对话和此后几个月的沉默疏远。
尤其是白川,拥着方绪的双手皆松开垂在被面。
方绪心里头慌张,懊悔自己一时意气的口不择言,强装镇定地反手抓回去,放回自己身上。
白川只是顺着浅浅搭在上头,再没有刚刚的主动。
方绪感受到了,双手小心翼翼锁在白川的腰间,“好不好?”
“师兄。”
方绪得不到回应,一声声叫着师兄,求饶。
别松手,别丢下他,好不好?
他还想做小白,爷爷白爸白妈芳芳都不在了,家里,只剩他和师兄了。
其他话都怯懦地反复吞没,唯余喊“师兄”的胆量。
师兄二字,从不只是一个简单称谓。
这个叫法不会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白川会纵容他的,会的。
一声声师兄,一次次无声深呼吸,起伏的胸膛连接两人压制的情绪,呼吸声交错在深沉的夜色里。
白川长长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挣扎。
“小白,你不能那么贪心,什么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