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出山,手机信号恢复,方氏特制的手机接连不断地响起短信提示声。
两位师父先是愣了一下,相视一笑,颠了颠背后的小药篓,这才恍然记起,手中这小玩意儿不只是指南针和定位器。再看看彼此一身褴褛,不禁莞尔,失仪了。
然而当看到了因最新信息的那一刻,两人面上的闲适瞬间褪去。
采药人见他们神情紧张,没多做挽留。
他将拇指和食指放入口中,吹出一声响亮悠长的哨音,从山林另一方向唤来匹棕红色的高大骏马,又抬头对还在树杈上生闷气的大隼挥了挥手。
“馋青,给火圈带路,用最快的速度送两位客人去机场。”这山脚地带偏僻,少有的士车往这一带来。
大隼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两圈,转了个身子背着他们,还往更上头的枝杈走了两步。
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不去。
采药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平时也没亏待它吃喝,不就拿它一袋肉干,那不也是没办法嘛……无奈,好声好气地哄着,“回来补你两袋上好的肉干。”
馋嘴的大隼发出短暂三声,咕咕咕,一咕一停顿。坐地还价,要三袋。
采药人被它这贪吃样气得哭笑不得,笑骂着扔去个小土疙瘩,没准头。
“快去。”
老姑奶的肉干,好吃!嘿嘿。大隼得意地清唳一声,展开雄健的双翼,径直冲上上空,转了个圈才往下降,略先个二十米,对着骏马火圈啼叫,指引方向。
小陈和芸豆师父在方圆市机场接到几人,一刻不敢耽搁,立刻上车往兰因寺疾驰而去。
饶是芸豆师父已经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但在车上昏暗的光线下,真正看清面如宣纸,气息奄奄的模样时,他还是被惊得尾指颤了四五下。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强迫自己静心凝神,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搭在俞亮冰凉的手腕上。指尖传来的脉象让他眉头紧锁,这……这……
芸豆师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连把了两次没敢确认。
他收回手,用力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再次将三指稳稳按在俞亮的腕脉上,屏息凝神,运气细细捕捉。
时光和方绪紧张地交换了个眼神,芸豆师父这,反复确认的动作神色都不对劲。严不严重的,也不该是这么个表情啊。
“芸豆师父……”见芸豆终于收手,时光强吞下口口水,带着迟疑地轻声开口。
芸豆师父朝他疲惫地摆手,“小主人,让我歇息片刻,理一理思绪。”
他闭上眼,眉头紧锁,几瞬后掏出手机,手指略显急促地敲击屏幕,发短信求援。他的功力,帮不了小主人们。
“芸豆师父,寺里的金针,您给他扎几针吧,我害怕……”时光带着哭腔看向芸豆师父,声声哀求。
要不是俞亮的胸腔还勉强起伏着,就凭他这一身体温,任谁也不能说这还是个活人。
他跟绪哥分别紧紧握着俞亮一只手,好几个小时过去了,都没能沾上半分温度。
方绪也急切地看向芸豆师父,“或者,兰因寺秘制的药丸子,能不能先给他多吃两颗稳住情况?”
芸豆师父连忙抬手,虚虚拦住两人。
“小主人,方队长,切莫慌乱。俞亮小主人的身体,暂时不可轻举妄动,他如今的脉象已经很复杂了。任何外力都可能造成新的变化。
你们且宽心,目前他进入了某种深度的休止期。虽情况极其不好,但好在并未深入恶化。
一切,等到寺里,让师叔他们亲自诊断后,再与你们详细分说。”
时光闻言,只能无助转头,朝前边的大小陈哀求,“小陈哥,求你了,再开快点。”
方绪强压下心中的焦虑,伸手用力拍了拍时光不断颤抖的肩膀。
“时光,冷静,再快就要出危险了,冷静。”
第二声冷静都带上了喝止的语气,小陈这车,几乎已经开得快飘起来了,车身在弯道处微微倾斜,再快,真得出事。
芸豆师父收到回信,迅速看了眼便把手机收起来,然后转向时光,郑重嘱咐。
“小主人,师叔交代了,你的情绪和状态很有可能会直接影响俞亮小主人的状态。此刻起,请小主人千万珍重自身,保持心神稳定。”
时光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状态……影响俞亮的状态?
芸豆师父没有再多做解释,只是重新闭目养神,但手指依旧时不时地轻轻搭在俞亮的腕脉上,感受着那微弱却顽强的跳动。
他面上的表情古井无波,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戒律堂大师父早已在山脚下等候多时。车刚停稳,大师父迅速拉开车门,从时光怀里接过俞亮,这轻飘的,都成一根羽毛了。
大师父转身快步跃上兰因寺的石阶,几个起落间,石阶上就不见人了,几人在后面紧紧坠着。
入寺后时光有些惊讶。大师父的路径不是通往僧舍,也不是藏经阁,是,塔林方向?是要去他们的塔林吗?还是去主塔林褚嬴那里?
大小陈被闻讯赶来的胖师父拦下,带往僧舍先行休息,方绪则被允许跟着时光他们一起前行。
方绪心里也在打鼓。
前年七王杯预赛后,他在兰因寺休养,耗费了寺里无数珍稀药材,更得了两位大师多次耗损精气为他施展寺中绝学,梵术金针。
他也曾提出重金酬谢,两位师父却坚持拒绝,只接受了方氏收集送上来的药材。
“方施主,且不说你与……与我寺的些许关联,凭着你是俞亮时光的至亲,兰因寺也会对你负责到底。”
后来他将这话说予俞晓阳,老师只意味深长地说,兰因寺与小亮时光有着特殊缘份,交代自己日后若在寺中看到任何事情,切莫惊讶。
这便是老师说的,不要惊讶的事吗?
塔林,可是历代方丈和得道高僧圆寂后的长眠之处,清净肃穆,寺中弟子都不得随意闯入,为何小亮和时光能毫无禁忌,甚至,轻车熟路?
“老师,师母!阿姨。”方绪一眼看到俞晓阳夫妻二人、时光妈妈在一座新塔林门口等着。
两位女士的眼眶都是红肿的,显然已经通过寺中师父知晓了小亮的情况,此刻正互相搀扶着勉强支撑。
“方绪,辛苦了。”俞晓阳把安稳两位女士的重任交给他。此刻,方绪的体贴和能言善道显得尤为重要,还是让他来吧。
“妈……”时光看见母亲胡钰,一直强撑的坚强瞬间瓦解,无助地叫了声。
胡钰立刻上前,张开双臂将儿子紧紧揽入怀中,心疼地拍着颤抖的身子,连声安慰。
“别怕,小光别怕,妈妈在这里,师父们也都在,小亮福大命大,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大师父招呼他们一起进去,“都进来吧,到房间再说。”这一圈,都算不得外人。
方绪脚步微顿,心中惊疑更甚。
小亮和时光,在塔林中竟然有专属房间?或者说,这整座新塔林,和他们都有关系?一路进来,多的是日常生活用品,甚至,方绪看到了房间里的双人床。
方丈和懒师父正在里头等他们呢。
顾不上任何寒暄,大师父把俞亮放在床上,动作不算特别轻柔,俞亮却半点醒来迹象都没有,依旧双目紧闭。
芸豆上前一步,朝几位师叔躬身禀告,“师叔,弟子仔细诊过,此番并非单纯因比赛消耗心力引起,弟子诊出的脉象……”他隐晦地看了时光小主人一眼。
“是生机被严重抽离的脉象,如同上次。另外,还有一股力量与这脉象缠绕,弟子实在把握不准,没敢给小主人强行渡金针。”